猫儿点点头,低声道:“那便好。”
她再也寻不出要说的话,方打发走丫头,又叮嘱道:“我近几日睡眠浅,不用人守夜。在门里门外守着,都不成的,有些许呼吸声,便要吵到我。”
丫头忙忙应下,自去安排。
猫儿起身站在窗前,望着天幕上的月亮,原本守在它周遭的长庚星却被云朵遮掩,不见了踪影。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笛声,那笛声一阵振奋,一阵颓然,不知吹笛人究竟是有怎样复杂的心绪。
她自回了房里,找了诸般事情来做。
一桩桩一件件都做过,避无可避,她终于开始回想酒楼上,她诈王三的话:“‘云岚’的全名,可是叫‘仓那云岚’?”
仓那云岚这四个字,在她的生命中,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那四个字,她只见过一回。
皇陵后山,她被所谓的凤翼族族人塞进了玉棺。那玉棺上,刻的便是要埋葬之人的名讳。
仓那云岚。
她后来以为与这四个字再无瓜葛,兜兜转转,又遇上了那些要她背负的前尘往事。
凤翼族,像一张隐藏在她周遭的网,不知何时就会现身,将她包覆在其中,难以挣脱。
夜已深,三更刚至,窗户准时被推开一道小缝。
风流倜傥的公子站在窗外,望着坐在床畔的姑娘微微一笑,带着一身酒气,从窗外一跃而入。
他先检查了她周身,目光便聚焦在她指上,眉头一蹙:“又受了伤,根根手指都被包裹?”
她摇摇头,喝了一整日的老醋,到见了他时,却已忘记了酸味。
她低声道:“我探出来,那圣女,果然冒充的是凤翼族圣女。府衙里的事,果然与凤翼族相关。”
他点点头:“我同假圣女周旋一整日,也确定了此事。最近几日,还会有数十人去往府衙。”
猫儿心里烦乱,不知如何该将话题往她想说、又想回避的事上去引。
她立刻换了个话题:“你失踪的这两个月,如若宫里又为你定了一门亲事,是不是只要你不理会,他们就不能逼迫你?”
他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然而他的心思早已明了。
他抚着她还有些微湿的发丝,轻声道:“自此之后,在亲事上,没有人能逼迫我。”
她问他:“为何?是你强大了?还是你任性了?”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你不在我身畔的那两年,我既强大了,也想的极清楚。任何人不能用亲事勉强我,便是父皇、母后和祖母,都不成。”
她闻言,静坐半晌,倏地抬头望着他,坚定道:“我也是,任何人不能用亲事勉强我。否则,便是个死。”
他一蹙眉,含笑道:“我怎地觉着,你似在威胁我?我虽时时想同你重修旧好,却也不敢真的逼迫你,总要你应下才算。”
她点点头,偎依在他怀中,缓缓道:“凤翼族圣女,仓那云岚,同王三,定有亲事。”
凤翼族圣女,胡猫儿。
胡猫儿,仓那云岚。
胡猫儿,王三。
萧定晔倏地后退一步,心肝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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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黑历史(一更)
自萧定晔与猫儿重遇,他的内心极为确定,他再不会放手。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的阿狸,可能不属于他。
亲事不是爱情。
爱情只需要两个人彼此中意。
可亲事没有那般简单,是曾举行过某种仪式,被某些人认证过的事。
是牵扯到至少两个家族之事。
他堂堂皇子,为了退亲,也必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这还是皇室。
他知道有些部族结亲,其复杂程度更甚于皇室。
那样复杂的定亲,退亲只会倍加的复杂。
他一瞬不瞬望着猫儿,低声道:“你……可想认回凤翼族圣女的身份?”
她立刻摇摇头:“我在凤翼族,自来是被利用的对象。我从来没想过,要再和凤翼族有何瓜葛。”
他悬在心里的石块立时落了地,深深望着她道:“只要你不认回凤翼族的身份,这亲事就与你无关。”
她点点头,却又道:
“可是,今日我探听出王三的心思,他不中意假圣女。此时,如若有另一位圣女现身,让他知道他被假圣女蒙蔽,他一定会配合你我,戳穿假圣女的阴谋。”
他心中才落了地的石块,立时又悬了空。
为王三寻出真圣女,招安王三,这几乎是完美的计划。
然而真圣女是猫儿,是他的阿狸。
她若在王三面前认了身份,便是认了亲事。
“不成!”他斩钉截铁道,“此事一定还有旁的好法子,怎能推你出去。”
猫儿点点头,附和道:“对,还会有旁的法子,我们一起想一想。”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着。
猫儿艰难道:“不若我们现下就动身,离开广泉府,不参与这件事。”
萧定晔抚着她的面颊,苦笑道:
“今日假圣女带我去客栈,见了数人。我能确定的是,假圣女,包括今日所见之人,皆属于三哥一脉。
三哥稳妥,凡事必然是三思而后行。既然要出手,一定是大手笔。这件事,你我却不能袖手不理会。”
“若将假圣女抓住逼供,从她口中直接获取消息呢?”她道。
他摇摇头:“那女子既然担此重任,定然经过了重重训练。逼供对她无用,她若狗急跳墙,只怕会引发不可预估的后果。”
两人偎依着想了许久,萧定晔苦笑道:“你我二人只能先按老计划行事,各自同一方周旋。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猫儿坚定的点点头:“你放心,便是我真的泄露了身份,那亲事我也不会认。你武功了得,又老奸巨猾,事情一了,带着我逃走便成。”
他轻轻一笑,在她颊边印下一吻,抬起她的手,低声道:“那么现下你告诉我,这手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经此一问,猫儿压在心间的醋海立刻翻腾起来。
她从他怀中挣扎开,对着他冷哼一声,转去坐了另一头。
她心下生着闷气,可他却含笑靠在床头,半分不知她内心所想。
她立刻愤愤然。
不能只让我一个人难受,必须找事情让你也难受。
她面上却倏地一笑,先问他:“指尖丹寇,配着白玉手指,可赏心悦目?”
他往她手上一瞧,忖着她指尖包着的那些便是要为指甲上色之用,恭维道:“悦目,悦目的很。”
她听闻,心中怒火更是起了万丈高,面上的笑意也越加柔媚,陡的转了话题:“王三中意我,他今日握了我的手,说要娶我。”
他面上的笑意倏地冻结,身子缓缓前倾,双眸一眯:“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她偏偏再不说,转去翘着手指拉开衣柜,喃喃道:“明日穿什么衣裳好呢?三爷仿似中意清淡之色,这件鹅黄纱衣不错。又该配什么花色的肚蔸呢?”
她正说的兴起,萧定晔一把将她拽过身,将她箍在怀中,眸中杀气必现:“他用哪只手动了你?我取他哪只手!”
她立刻用手捂了半张嘴,吃惊道:“怎地那般血腥?一点都不斯文。”
她将十只手指伸在他面前,低声道:
“瞧,三爷说他喜欢指寇,我就为他染指甲呢。
等到了明日,马车停到了客栈前,他先下了马车,风流倜傥的一笑,探手扶我下车。
我指尖殷红、玉手纤纤,含羞带臊往他男人味十足的手腕上一搭,那画面,啧啧,绝了!”
萧定晔一怔。
她描述的这一幕,怎么有些熟悉?
他望着她得意的神色,嘴角一勾:“你……今日瞧见了我?”
她立刻白了他一眼:“我的目光全在王三身上,哪里会瞧见你!”
他心底的笑意瞬间荡漾到眼中,目光灼灼望着她:“原来你喝醋,是这个样子啊!”
她面上做出无辜神色:“什么喝醋?哪里有醋?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将她环在怀中,俯看着她,缓缓道:“真的听不懂?”
她坚贞抬头:“就是听不懂。”
“哦……”他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慢慢悠悠道:“那假圣女虽然身份为假,可一双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