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255)

作者:七月初九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然而对上她带着冷漠和无畏的眼神,他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门外起了一身敲门声。

他迅速起身出了隔门,随喜候在边上,面上带了些焦急:

“侍卫们顺着血迹寻到半途,便断了踪迹。已在淑妃宫殿四周寻过,却半分不见端倪。不知夫人可……”

里间已传来脚步声,猫儿趿拉着绣鞋出来,叽叽嘎嘎说了一番话。

萧定晔凝神听过,转头同随喜道:

“刺客伤的极可能是头脸,用衣裳裹了伤口,血迹不容易流下来。”

又道:“刺客身有茉莉香……”

话说到一半,转头望着猫儿,沉声道:“这个季节,宫中到处可见茉莉。你再想一想,可还有旁的线索?”

猫儿边思索边道:

“茉莉香本平常,可花季却在春夏。而去岁秋末,十月的天气,我曾从泰王的人身上,也闻到过茉莉香。

宫女儿衣裳不可能熏香,只可能长久待在花丛中,才会不由自主沾染上香气。”

萧定晔立刻回头同随喜道:

“淑妃喜茉莉,院中暖阁一年四季都栽种着茉莉。

然那刺客,今夜逃脱,又受了伤,定然不会回老巢,只会躲去旁处。”

他极力思忖一回,心中一动,道:“空置宫殿,尤其是贵妃宫殿,悄悄去寻。若寻到,不要声张,直接送进刑部暗牢。”

又叮嘱道:“米浆纸上的字,誊抄好后,直接送去书房。”

随喜应下,忙忙去了。

寝殿寂静,只有药膏苦味萦绕在空气中。

经历了刚才的一番险些丢掉小命的紧张,匍一松了弦,猫儿便有些睁不开眼睛。

然而灵台却依然澄清。

她靠在床头,努力睁开眼,同重又坐在椅上的萧定晔谈价还价:“三坛酒,换一个米浆纸字源的消息……”

萧定晔转去坐在床头,握着她手,低声道:“你先睡,待睡醒,我们再说此事……”

她真的有些疲乏,鼻端闻着他的气息,不由打起了瞌睡。

身子一歪,便从床头滑进了被窝。

第258章 泥猫(一更)

梆子声响了三声。

书房里,随喜回道:

“是莫愁,淑妃身边的莫愁。已将她关去了刑部暗牢。

方才侍卫们又去检视过吴妃宫殿,有极多被搜寻过的痕迹。偏巧耳室简陋,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头,反而令人大意,忽略了梁上绳索。

那处平日只怕多有人暗中关注,今日夫人进了宫殿,引起旁人疑心,才趁夜搜了进去。”

萧定晔心中后怕。

若他晚去一息,只怕他面对的,就已经是猫儿的一具尸体。

他吩咐道:“所有闲置宫殿,全部派出暗卫,日夜监视。”

又道:“莫愁吐口的可能性不大,她是个忠心不二的,只怕会维护三哥到死。先谨防她自尽寻死。”

随喜忙道:“匍一捉住,已检查过她牙口,卸去她下巴。她吆舌或吞毒自尽,都不可能。暗牢里遍布自己人,也不会让她想旁的法子自戕。”

又指着放在桌案边上的一本书册,道:“米浆纸上缺失不少,能誊抄出来的,都在书册里。只是其上文字诡异,不知到底是何方文字。”

萧定晔已看过书册,其上确实不是中原字,歪歪扭扭,十分难懂。

胡猫儿说她知道,然而她却要用消息来换酒……

他令随喜退下,方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木盒。

打开盒盖,里间是整整齐齐排了一排才烧制的小泥猫。

虎斑纹小泥猫,每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形态颇为相似,却又有不同。

究竟哪只与当初他套给她的那只相似,他却半点印象都没有。

他曾送给她的,还有他自小贴身系着的白玉貔貅,并几个玉佩,均价值千金。

然而她那般爱银子的一个人,到最后,唯一惦记的,却是他曾随手套圈套到的一个小泥猫。

充其量只值几个铜板。

他喜欢的人,一直没有喜欢错。

今儿在朝上,弹劾楚家的奏陈数不胜数,一堂早朝,简直成了楚家弹劾大会。

被弹劾的除了楚侯爷,前几日楚离雁在宫中刺伤宫变功臣胡猫儿的事情又被翻出来。

等下了朝,去了御书房,皇帝曾对他暗示,楚家的这门亲事,于公于私皆留不得。

他听过,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皇帝又进一步明示,少了楚家,对待乔家的这一门亲,他要更上心,算是对各位官员一个暗示:亲家的位置还有,只要对楚家忠心,便能得到优待。

萧定晔无言以对,又反抗不得。

他从没有想到,一桩亲事,能令他狼狈至此。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譬如父皇,心中虽藏着一位女子,然而这些年,他对母后、对有限的几位妃子,情面上的关心是有的。

纵然这般,后宫众人皆言,父皇冷情。

他原本想着,他至少能做到父皇这个程度。

然而一切都和他原本以为的不一样。

那些已经选定的侧妃,他都不喜欢。

他不想勉强自己,去同她们做夫妻,去同她们相敬如宾。

那位乔姑娘,长什么模样来着?至少应该不丑。如若丑的吓人,他是会有印象的。

据闻脾性也极好。

然而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他不能想象,他要唤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人“爱妃”,让她给他生儿育女。

他是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然而他却清清楚楚明白,便是父皇当政多少年,都得或多或少靠后宫的微妙局势,去平衡前朝力量。

更何况他。

他在现下这个阶段,更需要各家的力量归附于他。

他的猫儿,其实是他最大的助力。

旁人只看到了他重视她,愿意因此同她结干亲。

可他们没有看到,她是如何成就的他。

她是如何或阴差阳错、或主动相助,为他踢开前方或明或暗的阻力,助他一路前行。

哪怕因此,她自己惹上了各种危险。

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他身边。

可她没有娘家人。

她的凤翼族背景,是她永不能见光的地方。

他从木匣中取出一只系了红绳的泥猫,起身出了书房,悄无声息进了寝殿。

轻轻推开隔门,明珠正在一边打瞌睡。

她一瞬间惊醒,见来者是萧定晔,忙忙上前,悄声道:“夫人睡了醒,醒了睡,和平日一般,总睡不安稳。”

他点点头,屏退明珠,解了外裳,前去躺在她身侧。

她迷迷糊糊中,闻到令她安稳的气息,不由自主靠了过来,挨着他,终于沉沉睡去。

窗户开了一道缝,外间月华如练,向寝殿倾泻进一道光。

他就着那光,轻轻摩挲,在她腕上系好泥猫红绳,低声自语:“若为了套消息,就要给你酒喝,我宁愿自己去查。”

时间如流水而过,仿佛才打了个盹,已到了四更天。

他轻轻松开她,轻手轻脚下了地。

待去了书房洗漱,方嘱咐着随喜:

“去向吴公公传话,多派二三十太监,将吴妃宫中清扫干净,用来给六弟追忆吴妃。清扫的人越多越好,越混乱越好。如何搭祭棚,按阿狸说的办。”

要让有心人看见,吴妃宫殿纵然还有什么,人多眼杂,也不会再留下什么有价值之物。

五更初刻,猫儿缓缓转醒。

明珠立时点了灯烛,要侍候猫儿穿衣。

猫儿一把推开她,明珠立时倒吸一口冷气,畏手畏脚再不敢近前。

猫儿斜眼望着她,哑着嗓子道:“怎地,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想引起我的同情?”

明珠将面隐藏在灯烛晦暗中,窸窸窣窣不说话。

待再转过身,却淌了满脸泪,只幽幽道:“夫人不信我,是应该的。然而我身为侍卫,万事做不得主。可纵然如此,我也从未害过你……”

猫儿听罢,心下却一阵怔忪。

她和萧定晔过去的那一场情事,纵然她怀着利用他的心思,可也从未害过他。

她和明珠的立场,何其相像。

她心下有些松动,静默半晌,方问道:“你手臂,怎地了?”

明珠望她一眼,窸窸窣窣褪了外裳,露出的肩头,却绑了纱布。

方才被猫儿推搡过,伤口崩裂,血迹立时从纱布中浸透过来,红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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