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负雪扭头见了陶九思,心内大惊,正要发怒,陶九思却道:“负雪,我有办法了!水!咱们浇水!”
“现在武拓气温极低,几乎滴水成冰,如果往城墙上浇水,很快便能结一层冰。”陶九思快速解释着,“冰面很滑,难以架起云梯,更别说攀爬,士兵没法登城,东齐会不战自退!”
夏开颜恍然大悟,拍手道:“小陶,果然还是你脑子好使!”又转向卫负雪:“殿下,小陶这法子好,东齐人一时半会都想不出来应对之策,这就让咱们有了喘息的空间,可以重振旗鼓主动出击。”
卫负雪看着城楼下思虑片刻,便安排夏开颜去组织人手运水浇城。不大一会,源源不断的水就从武拓城内运来,甚至还有许多百姓自发抬来家中水缸,和守军一起往下浇水。
武拓冬夜本就寒风刺骨,正在爬城楼的东齐士兵忽然被冰凉的冷水当头浇下,皆是一个激灵,有的人不耐酷寒,当下就松了手,一不留神滚下梯子,摔个四仰八叉。有的人能坚持着再往上爬,可是到了城楼手已经冻僵,连刀都拿不起来,霎时就被赵王人马砍翻,坠下楼去。
不知过了多久,武拓城墙外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白冰,即使在黑夜中也是闪闪发光,而原本架在墙头的梯子因为没了摩擦力,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攻打武拓本就是用来迷惑卫负雪的行动,现在遇到不可逾越的障碍,东齐将军也不再恋战,而是选择鸣金收兵。
看着如潮水涌来的东齐士兵,又像潮水般退去,城楼之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开颜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迷茫道:“东齐应该暂时没有后招了吧?小陶,咱们赢了吗?”
陶九思想点头,可心里又总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想来想去,只道:“趁夜集结人马,明早咱们主动攻击,将他们赶走才能放下心来。”
众人颔首。
下了城楼,卫负雪和叶流风去调配士兵,陶九思回到府衙则连夜起草一份奏折,痛斥东齐背信弃义,赞扬武拓军民浴血奋战,请求朝廷嘉奖,并且准许他们洗刷耻辱云云。
而这个夜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此时,齐闲度带着精锐已行至直州州府直铭,齐闲度生龙活虎,身体好,精神比身体更好,当晚就排开阵势,用大炮轰开了直铭城门。
宁省重点布放都在武拓和宁津,直铭守备十分空虚,且这里的人从没见过大炮为何物,炮声一响,守军当时就乱了,还以为是地动来了,不少人吓得刀都没拿就往外跑。
齐闲度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进来。
齐闲度进了城,见直铭民生凋敝,要金银没金银,要粮草没粮草,不由大为火光,纵着手下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
直铭顿时沦陷在一片火光之中,哭喊震天,齐闲度听着心烦,便让卢斗星跟着纵马去了城外。
齐闲度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知想到什么,笑的颇为邪性,“斗星,朕这份大礼陶九思会喜欢吗?”
卢斗星缄默不言,他知道这个时候陛下只是想找人倾诉一番,并不是真要和自己聊天。
果然,齐闲度根本不需要卢斗星回答,继续道:“若放在平日,朕确实会去打武拓,然而一想到那样可能会误伤美人,就心痛不已,只好违背本心来打直州。”
卢斗星心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根本不相信齐闲度会因为这么一个理由,轻易定下作战计划。
齐闲度回望一眼直铭,眼中闪着兴奋、邪恶和一些瞧不透的神采,兴奋道:“明天走之前安排人把这座城烧了,火越大越好。”顿顿,又微笑道:“真好奇陶九思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陛下既然对陶九思有意,陶九思他…陛下做这等…”卢斗星终于忍不住开口,但还是不敢说出下半句。
都说陶九思是位翩翩君子,陛下却做下如此暴行,这岂不是在美人面前自掘坟墓?
齐闲度瞥卢斗星一眼,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狂笑道:“我就是想看他生气,看他着急,这样的美人才有意思不是?”
卢斗星一个寒颤,原来被陛下看上是如此倒霉,不知道后宫的娘娘们知道了,还会不会争风吃醋。
第80章 反击
人生总是变故连连,就算是陶九思重活一世,依然做不到料事如神。
第二天一早,就在叶流风点齐三万人马,准备出城打算绝一死战的时候,却有探子来报,东齐军队昨晚便已撤退,奔着北面的直州去了。
陶九思心里一凉,与卫负雪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中计”二字。
卫负雪比较淡定,只是冷哼道:“竟是小看他了。”
陶九思则是心绪难平,直铭虽是州府,但几乎没有什么防守,眼下恐怕已经落入齐闲度手中。
卫负雪冷静分析道:“直州面积不小,如果咱们现在启程北上,快马加鞭行军,应该还能在全境沦陷前挽回局面。”
陶九思咬咬嘴唇,黯然的点了点头。
东齐残暴,这是大家的共识,直铭一旦沦落,必已如同炼狱,陶九思想到这里,不由自责起来,如果可以不要那么自信,如果可以不要那么自以为是,是不是就不会掉以轻心,给齐闲度可趁之机?
其实,陶九思没有猜到,卫负雪却心里大概有数。
东齐主动攻打武拓,这种仇恨和借口还不足以让整个大卫站在他这一边,如果可以,他需要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来激起卫人的愤慨。
只有血海深仇,才能让卫人同仇敌忾,才能为自己找到最理想的理由,他很了解齐闲度,比陶九思了解的多,所以卫负雪对今天的局面是有预测的。
可是,见到陶九思自责,卫负雪又心如刀绞,无比后悔下了这步棋,毕竟,他宁愿自己被千刀万剐,也不愿看见陶九思难过。
卫负雪叹息一声,道:“小陶,这不怪你。”
陶九思独自伤心一阵,却已振作起来,他明白只有往后更认真的推敲,才能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轻敌很可怕,但是比轻敌更可怕的是自我怀疑,自我放逐。
陶九思果断道:“负雪,今晚咱们就出发!”
直铭已经付之一炬,东齐一干人马便住宅在旷野之上,齐闲度望着前来汇合的将军,出神道:“用水?卫国人点子倒是不少。”
武拓归来的将军李悔是个大老粗,点点头,道:“办法确实不错,武拓城墙立马就滑不溜秋,估计连个苍蝇都站不住。”
东齐在武拓吃了败仗,齐闲度却心情很好,笑问道:“你可见到陶九思模样?”
李悔摇摇头,道:“他一介文人,不会上前线,此番只见到一位大将,名叫叶流风…”
“李悔,”齐闲度出声打断,不是陶九思他便不感兴趣,“东齐政务繁杂,朕过段时间要先行回京,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可有信心?”
齐闲度抓心挠肝的想要得到陶九思,可是身为阴谋诡计里走出的铁血君王,但更懂轻重缓急,更懂徐徐图之。
就先远远的看一眼吧,齐闲度打定主意。
叶流风和夏开颜留在了武拓,叶回雪和祝家兄妹则赶来直铭同卫陶二人汇合。
直州州府直铭早已经了无生气,城毁人死,唯有冬日寒鸦扑棱着翅膀,从焦土上不断飞过,发出的叫声,发出宛如哀乐般的叫声,更添几分凄凉。
陶九思红着眼,不忍去看,低声咒道:“齐闲度不得好死!”
卫负雪拉住陶九思的手,郑重其事道:“小陶,我向你保证,一定亲手取他性命。”
陶九思抬起眸,认真的点了点头。
卫负雪看见陶九思悲戚的神色,亦是肝肠寸断,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再不出类似阴招。纵有千百种快速致胜的手段,只要陶九思不喜欢,他都可以不用。
思及至此,卫负雪忽然意识到,原来陶九思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超江山权利。
卫负雪低下头,小声在陶九思耳边感慨道:“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
陶九思红着眼看他,不明所以。
直铭化为废墟,尸横遍野,这等惨状激起了宁省上下悲愤之情,纷纷请缨要去和五十里外的东齐人一较高下。
卫负雪见士气可用,便安排叶回雪今晚突袭,不成想祝柔柔却道:“殿下,请允许我同去!回雪直愣,我陪着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