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
此刻清恪站在门口,看清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微微垂眸,开口问道:“公子,如今天下随时要易主,谢隆势力不小,公子当如何?”
清安手下一顿,他斜眼看了清恪一眼,笑道:“清恪以为如何?”
清恪低下头,说道:“奴才觉得九殿下不是个好选择。”
清安微微一笑。
清恪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的笑容,潇洒、大气、从容,与平日里清安总是带着的那副翩翩公子的笑不同。
只一瞬,清恪被晃了眼,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
“我此生只认九殿下一个主子。”清安说道:“不论以后如何,我此生只愿为殿下陷阵杀敌、网罗山河。”
“若是选错了,我认了。”
清恪微微垂下头,双手紧握,指骨微微泛白。
“奴才知道了。”
……
徐州。
一个脚步轻盈的暗卫如燕子般飞进厅堂里,双手递上一个信封。他低着头,落在谢隆的面前,道:“主子,三百里加急。”
谢隆伸手接过那信封,纸上行云流水的写满了北鄂的文字。谢隆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白,面上确是神色不改。
看来,他们是准备攻进来了。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要求联姻。
是的没错,那信是东鄂的皇帝阿拉索纳写的,他确实信不过谢隆和四皇子。虽然他暂时和夜冥的皇帝签了那什么劳什子停战协议,那不过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让他把兵力转移罢了。他是答应了和四皇子合作,但他总得抓住能够拴住他们的方法。
那就是联姻,让他女儿嫁给四皇子。
也不知道他女儿生的什么模样,又是怎么想的,若是她是个有想法的,这般被当成工具利用,大概会很不甘心吧。
但是这不在谢隆的考虑范围之内。
……
任谁也想不到,天下乱的这么快。四处都是狼烟,到处都是哀嚎。阿拉索纳的大军入了关。所有的贵族都逃走了,只剩下没有钱的平民百姓。
逃,快逃!
难民们聚在一起,疯了似的逃出城,几乎所有人都在南下,寻找活下去的机会。
在这种时候,一片热闹的徐州倒是成了被战火覆盖城市中的异类。徐州的百姓都聚在一起,等待着一行人的到来。
北鄂的王,阿拉索纳和他的十万大军。
谢隆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阿拉索纳入城,代表着他们正式结盟。从此之后,他们助阿拉索纳得北方,阿拉索纳助他们拿下南方。
这一日晴空万里,四皇子季行慎和谢隆带着他们的人站在城门口,百姓们则是站在两道,他们单单是知道来的是个大人物,却不知是杀害他们无数同胞,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东鄂之人。
季行慎一袭玄色深衣,披着外袍,玉冠束发,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一旁的谢隆一身黑衣,分明该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眼底却是带着阴郁的颜色,淡淡的,没有笑意,叫人不寒而栗。
一声绵长雄伟的长角声传来。
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手抓着旗帜,骑着马绝尘而来,一声清脆的“吁……”,伴随着骏马的一声嘶鸣,那年轻人大喊了一声:“可是北冥王?”
(这里补充一哈,先前说了谢隆在徐州称帝其实并不是很准确,因为明面上称帝的是四皇子季行慎,封号就是北冥王,但实际上掌权的是谢隆。)
还不等季行慎说话,夹道欢迎的百姓就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那人……是……北鄂的……”
“怎么会有北鄂的人呢?”
“殿下怎么不把那些人抓起来?”
……
众人说话越来越大声,季行慎微微皱了皱眉。突然听到谢隆喊了一声:“秦晋之好。”
就是告诉百姓们,他们并不是臣服于北鄂,只是暂时谈判罢了。
阿拉索纳长长的队伍就在城门口,他坐在华丽的马车上,身边围着两三个美女。车后还跟着其他的车辇,阿拉索纳的儿子们穿着盔甲,骑在马上,跟随在阿拉索纳马车的两旁。
这个东鄂的王,总是惯会迷惑他的敌人。
第32章
阿拉索纳的车队还在城门口停着,但是有不少人都看清楚了。
那是东鄂人!好多的东鄂人!有些人已经惊呆了,有的恐慌不已,怕这些东鄂人会冲上来杀了他们,有些义愤填膺,甚至拾起路边的石子朝他们怼了过去。
人群骚动起来,阿拉索纳自然也看到了这种气氛,他随手摸了一把身旁的美姬,大半张被胡子遮住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
“看来北冥王的手段不行啊。”
季行慎顿时变了脸色,一边的谢隆上前一步:“这些身外事,大王不必忧心。”
“呵”阿拉索纳冷笑一声“那就最好。”
百姓们还在嘈杂的窃窃私语。
“想不到北冥王身边的狗这么护主。”阿拉索纳半倚在身旁的美姬身上,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你们的百姓看起来不欢迎我们啊~我们今儿就在城外扎营一日,明天,等一切平定了,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阿拉索纳就让他那几个儿子领着军队在城外驻扎下。
谢隆眼中杀意翻腾,袖下的手一再收紧,额角青筋暴起。
知道东鄂的王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没有退路。
小不忍,则乱大谋。
……
谢云站在高处,他看见阿拉索纳长长的军队,和阿拉索纳车辇的顶盖。
他目光逡巡,落到了谢隆身上。
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么?谢云扯了扯嘴角,能够看到谢隆这副愤怒到了极点却不能发作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至于那个四皇子?不过是个蠢货。
神鬼差异的,谢隆突然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那刺白的日光让他不由的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谢云浅笑着站在原地不动,与他四目相对。季行慎见谢隆一直朝一个方向看,也顺着看过去,只见自己那位名义上的二舅舅,正站在阁楼上,他的衣袍被风带起,像一只随时会离开的飞鸟。
谢隆一下子握住腰间的佩剑,在季行慎的目光中,他微微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写着疯狂。
“二弟。”
眼中突然闪过镇南王疯也似的喊叫,谢隆冷哼一声,他是成大事的人。他会杀了谢云和谢钧,就像他曾杀了谢枫那样。他会把他们的头割下来,挂在徐州城的城墙上!
谢云啊……
谢隆看着阁楼上浅笑的人,只觉得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他眼睛生疼。记忆里这个弟弟的模样开始模糊起来。
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
那一年的新年,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
那时候他娘亲还活着,他也还不是只有三个弟弟,他每天看着娘亲躲在屋子里抹眼泪,就因为那个男人又带了哪个美姬回家,或是又宿在哪个小妾那里的琐碎小事。
她每天以泪洗面,没过几年眼睛就废了。
那一年,谢云的亲弟弟谢钧从他娘亲肚子里出来,在阴暗潮湿的偏房里,那一声啼哭惊醒了守着那骨瘦如柴女子的孩子。他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推开围在床边的两个婆子,只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和在她手边嚎啕大哭的孩子。
女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死了一个人,在这镇南王府不算什么大事。因为每日都有人死,主子的死的不计其数,更不要提打死的奴才,这个为镇南王生下两个男孩的女人,却没福分消受这两个孩子带来的荣宠了。
当真是可怜。
那个时候谢隆在练字,听到婆子跟母亲禀报的时候,他心里还曾默默的为那个可怜的女人和自己那两个可怜的弟弟叹息一声。
但……也仅仅是叹息一声罢了,他是镇南王的嫡子,区区一个贱妾生的孩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反正放着他们不管的话,应该也活不了多久吧。
但在那个孩子得到镇南王赏识之前,他还是见过他两面的。
那天他穿着一身新衣服,是娘亲亲手给他做的,非要叫他穿上。娘亲叫他去给父亲请安,他愣了愣,却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
路上,路过他们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