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妙人(19)

“你是何出身?”

颂姬微笑:“回长公子的话,妾本名袁婕,颂姬是妾的小字。妾是汉中侯袁繇之女。”

“袁繇的女儿?!”席上的吴纪忍不住呼道。

吴琪拉了下自己这略有冲动的哥哥。

倒不怪吴纪激动,席间众人其实都是惊讶的。

袁繇,此人早年间只是个亭侯,不甚起眼,却偏偏在群雄逐鹿的乱斗里渐渐脱颖而出,如今占领了汉中、司隶地带,先帝封之为“汉中侯”。

谁能想到,已死的庐陵郡侯的妾室,一个小小的琵琶伎,竟说自己是一方诸侯之女?

“妾的生母,是汉中侯袁繇的原配。昔年袁繇一度被强敌围攻,在率军逃跑的路上抛弃妻女。妾和母亲落在了敌人手中,沦为下人。没过多久,妾的母亲就死了。”

“诸侯们到底也难长久啊,掳走妾之人,不过几年的时间,也被他人吞并。这般十数年下来,妾几经转手,就到了那位庐陵郡侯的手里。”

然后萧绎和萧钰吞并了庐陵,杀死庐陵郡侯,萧绎便将袁婕收入建业宫中。

众人了然。

萧绎忽的倒吸一口气,显然是想到什么。

“怪不得你与添音有些相似!”萧绎砰的一声,放下酒樽,“袁繇的原配之妻,是赵王族人,甄素之母亦是。”

原来如此,原来有亲缘关系,长得有些像便是正常的了。众人交头接耳,一时只有萧钰注意到,甘夫人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她将手藏在袖子里,说不得抖成什么样。

萧妙磬此刻堪堪松一口气,那些关于她身世的流言,她从前也听过的,是以方才无比紧张不安。

她一时沉浸在放松中,没看见甘夫人拼命抑制的状态,心里这会儿想着萧绎所说的赵王。

连她都不知道阿娘的母亲是赵王族人。

当世谈及赵王,多少有些微妙,即使是在眼下这个场合,也有不少人因赵王的所作所为直皱眉头。

那还是灵帝在位的时候,灵帝是先帝的父皇。那会儿大邺朝已经几经动乱,大权旁落。王侯和地方文武们一盘散沙,蠢蠢欲动。

赵王便是其中之一,他是灵帝的堂兄弟。

他谋反了。

那场谋反声势浩大,几乎耗光了大邺积累四百年的军事实力。赵王和灵帝两败俱伤,各路诸侯们渔翁得利,纷纷各自垄断地方权力,不再听从天子号令。

而灵帝虽率领王师战胜了赵王,却受了重伤。前朝后宫的嫔妃外戚趁机作乱,想除去灵帝,拥立新帝。

灵帝没有皇后,后宫里势力最大的三位夫人,分别是郭贵妃、苏贵嫔、徐贵姬。

郭贵妃和徐贵姬各有一子,双方联合彼此的外戚厮杀。一场宫变下来,整个洛阳几乎被血洗,宫中之人惨死十之有七。

郭贵妃杀了灵帝,他的儿子成功上位,这就是先帝。

成王败寇,徐贵姬和他的儿子自然被屠杀于动乱,苏贵嫔也受到牵连,死了。

那次大乱,史称为“寅卯之乱”,是大邺从摇摇欲坠的和平走向彻底战乱的转折点。

自此之后,诸侯军阀以武力抢夺地盘,互相厮杀。厉太师成为第一个杀进洛阳之人,他弑先帝、鸩郭太后,扶持了先帝一位血统极其不正的弟弟做当今天子,方成如今时局。

一切都是赵王引起的。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宁生殿再度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甘夫人自言身子不适,很快退席。萧妙磬与吴纪吴琪有不少话要说,又聊了会儿。

戌时正。

庆功宴结束,萧妙磬回到了朝熹殿。

她的身后跟着袁婕。

谁也没想到萧妙磬会在庆功宴接近尾声时,向萧绎请求,讨要袁婕至身边。

但这对女眷们来说无疑是好事,不用担心狐媚落到自家夫君手里。

“坐。”

萧妙磬在一个圆垫子上落座,示意袁婕坐在她对面。

两人间是个小矮木桌,桌上一灯如豆。灯火映着两人面目,一个剔透无瑕,一个红唇浓妆。

袁婕笑吟吟,拨弄着指甲上血红色的蔻丹,“妾不明白,亭主为什么要将妾要到身边?难道是因为妾和亭主有亲缘?妾卑贱之躯,不敢高攀亭主。”

口中说着不敢的话,态度却毫不恭敬,甚至有点冷眼。萧妙磬不在意,说起:“上次听你弹奏过《不系舟》,无拘无束的曲意被你表达的极好。单听曲子,完全想不到你是这么样的人。而这次你弹奏的《诛天》,气势恢宏,不少宾客听得振奋。我觉得如果带你上战场,为我江东将士奏战歌助威,应当是有鼓舞作用的。”

袁婕抬眼一笑,“亭主,慧眼如炬啊。妾有一阵子,就曾在两军交战时候弹奏战歌呢。”话锋一转,“只是亭主刚才说,‘带妾上战场’,亭主也想亲自去吗?”

“嗯,我也想为江东出一份力。”

袁婕却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嗤道:“太儿戏了吧!”

“也许吧。”萧妙磬垂眼看着烛火,一点火苗摇曳不稳,却是那么坚韧的燃烧。

“多个人,总是多份力。我不如敏晶那般,但总是能做点什么的。”

袁婕道:“那就让妾试试亭主的本事。”

袁婕这话来得突然,还来不及萧妙磬理解话意,眼前便是寒光一闪,带出一片雪亮颜色,刺得萧妙磬瞳孔一缩。

只见袁婕蓦地从她的焦尾琵琶里,抽出一支匕首。萧妙磬自是没料到,这看似老旧的琵琶里,竟有如此机关暗格!

袁婕的速度快的无法形容,若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好似化作电光的山精鬼魅。

瞬息之间,匕首刺向萧妙磬的喉咙。

烛火狠狠一摇。

叮——

哪料电光火石之刻,一枚暗器飞袭而来,打在袁婕手腕列缺穴上。

如被猛兽撕咬的痛楚自手腕处激.射进脑仁,这只手顿时就失去力气,甚至被剥夺知觉,软趴趴坠了下去。

匕首掉在了矮桌上,顺着桌沿滑落至羔皮地毯。

烛火又是狠狠的一颤,归于稳定。

殿门处响起萧钰的声音:“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袁繇,yao,二声

周四开始,更新时间改成每天上午九十点那个样子,持续到完结

下一章搞穿帮修罗场

第17章 没有血缘

这一切只在几个眨眼间便落下帷幕,论暗器造诣,世间无人敢和萧钰相提并论。

他打掉了袁婕的匕首后,忙看向萧妙磬,“音音。”

“我没事的,大哥。”萧妙磬只有短暂的愣神,很快就恢复了惯常姿态。

给萧钰推轮椅的人,是建业太守姜叙。原本萧钰宴后说不放心萧妙磬和袁婕独处,想来看看,姜叙便忠实的为他推轮椅。哪想到长公子所虑果然发生了,这个袁婕看着软绵绵的,没想是个练家子!

要不是长公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打了袁婕列缺穴,会发生什么姜叙简直不敢想!

再看袁婕,捱了萧钰一下,右手近乎半废。她转身直接伏在地上行礼,“长公子、姜太守。”

随着姜叙推萧钰进来,殿外侍卫们鱼贯而入,将袁婕团团包围。

萧钰向萧妙磬伸出手,眼中含着关切。萧妙磬起身到他身边跪下,将双臂搁在轮椅扶手上,仰脸向他,“哥哥,她对我没有恶意。”

萧钰抚了抚萧妙磬的头,他当然知道袁婕没有恶意。就在他掷出暗器那一刻,就已瞬间判断出袁婕没有丝毫杀气。

否则,这暗器就不只是让袁婕的手臂暂时失去知觉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要她性命。

只是,不论袁婕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会允许她将匕首对准添音。

若是不小心没控制好,伤到添音,该如何?

那一瞬萧钰无疑是惊悸的,也庆幸一切有惊无险。他收回抚摸萧妙磬头顶的手,双手将她的手摩挲在掌间。熟悉的小手和熟悉的体温,沿着他的掌纹浸入千络百脉,一颗心总算找回了着落。

姜叙不明所以,指着袁婕质问:“你、袁姑娘你!你怎么可以行此卑鄙不义之事?!”

“姜太守大惊小怪什么。”袁婕拖着麻木的右手,直起身,懒洋洋的,“是亭主自己说她想带妾上战场,妾就试试亭主的身手嘛。”边说还边朝姜叙抛了个媚眼,嗓音更是嗲嗲的带着钩子。

姜叙不由得浑身不自在,别开脸,“你……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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