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他轻叹,“眼睛都肿了。”
“很难看吗?”我看着他。
司空占大概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一身精致合身的黑色西服还没来得及换掉,领口微张,露出喉结下一片洁白的肌肤,他很少正装出现在我面前,每晚来接我时穿的都很休闲,偶尔还会蹬一双球鞋。
“不难看,”他笑了笑,“但我心疼。”
“你心疼个屁!”我冷哼一声,“你一点都不心疼。”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心疼?”
“我就知道。”
我心里简直酸的跟发酵了一样。
司空占擦完我的脸,托着我的下巴没松手。
我仰头看着他,“我在电话里骂你,我真心实意的。”
司空占盯着我看了会儿,一笑,俯身在我眼睛上亲了亲,“我知道。”
我闭上眼睛,他柔软的唇贴上我的眼皮,眼里的酸痛感立马得到一丝舒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浑身毛病,我什么都做不好?”
司空占直起身,又在我的鼻尖亲了亲,思考几秒后回答,“是有点烦,也浑身毛病,但很厉害,没有什么都做不好。”
天地良心,我问这个问题时心存着那么一丁点幻想,我想大部分女生想听到的答案也应该会是,你确实什么都做不好,也浑身毛病,但我一点都不觉得你烦。
做一个让人偏爱的废物是多么幸福的事。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但我显然不是他的偏爱。
我怨恨地瞪着他,“你不是说要当面给我跪吗?”
司空占问,带着一点期待,“我跪了你就会原谅我?”
“原谅什么?”我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觉得对不起我?”
“嗯,”他回答的很痛快,“是我对不起你。”
我笑了一声,盯着他看了一分钟之久才说:“那行,不用你跪,我原谅你了。”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围着我转,觉得愧疚,想让我原谅你,想缓和我们的关系,我现在原谅你了,以后可以不用这样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反正过去那么久了,我有什么必要抓着不放啊,给谁看?再说了,当初也是我求着你让你放过我,所以你也没什么错。”
说完这些,我强忍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的刺痛感,做好了他终于如释重负,转身离开的准备。
甚至明天一早,他便迫不及待从这偏远又破旧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区里搬走,再也不会出现在学校门口,再也不会跟我一起上下班,重新回到隔一段时间想起我后发短信问一句最近还好吗的状态里。
成年的世界就是这样,进退自如,恰到好处。
但我料想之中的一切都来不及发生,因为司空占突然一把搂住了我。
他把我整个人都用力圈在怀里,勒得我快要喘不上气,他手按着我的后脑勺,胸腔起伏,隐隐透露着不安。
“我知道我说这话很混蛋,”司空占喉结滚了滚,“当年是我扔下你,也说过以后绝不会再纠缠你,以前我真的很自私,一刻都不想你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可我让你那么痛苦,没想到最后也是我先离开了你。”
他嗓子喑哑低沉,开口时竭力克制着情绪,“我一直在想你,国外那三年,国内两年,我刚回国那天,只想见到你,想的发疯,我刚下飞机就去找你,可我们在咖啡馆闹得很不愉快,你说你不想跟我再有任何关系。”
我整颗心剧烈跳动着,快要脱离胸腔,两只手紧紧攥着司空占腰侧的衣服,额头贴着他的身体,感受着他真切的心跳。
“你去实习,那么远的地方,我很担心,但我无法干涉你,我只能等,我也想过,等你工作稳定,我会试着……不再打扰你,可我在医院碰到你,我受了伤,你担心我,我知道你是出于我并不是陌生人这样的想法才关心我,我故意跟你吵架,等你离开后,我后悔得要死,我什么都不想顾了,我就想……想把你追回来。”
“可我不确定,我怕我会将你越推越远,你跟我断了联系,我忍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去学校找你,我死皮赖脸,非要跟你做朋友,却惹得你家里人生气……”
“何三沐……”
司空占松开我,一只手扶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捧起我的脸,轻声问,“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什么?”
司空占眼神很认真:“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前面哭的太厉害,这会儿一紧张,想问问他是不是在骗我,张口却打了个嗝。
“……”
“你这算是答应我了吗?”司空占语气里带着笑。
想得美,我瞪着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可你打嗝了。”
我对他这毫无逻辑的理由表示很气闷:“打嗝能说明什么,我可没答应。”
说完我又打了个嗝。
“有的人说谎就会打嗝,所以你答应了。”他一本正经地跟我理论。
我一锤砸在了他肩膀上:“我又不是有的人!”
他很惊讶:“你说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我又砸他。
“那你是人?”他循循善诱。
我砸累了,只能朝他怒吼:“我当然是人!”
“那不就行了。”他狡黠地笑,重新搂住了我,理直气壮的,“答应我就不能反悔了。”
“什么我就答应了啊!”我使劲推他,“我没答应我没答应你都没追我呢你就想让我答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那好,”他不顾我的挣脱,笑着说,“我追你。”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饶了进去后,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只能任由他搂着,稍微反抗都显得是在欲拒还迎。
我感觉司空占搂了我能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要不是此刻我混杂着兴奋激动委屈不安难以置信等等各种感受的情绪支撑着我的神经,我估计能靠在他胸前昏睡过去。
我两中间隔着洇湿的大片衣服,潮热难受,我感觉浑身都闷出了一层汗,也不知道司空占衬衣西服的怎么受得住。
“你不热啊?”我被他衣领处的小胸针硌得脑门疼,费力地往后仰了仰,抬起头看他。
司空占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低低笑起来,手往我额头摸了摸,“真好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我的额头……
呃,好像也差不太多。
我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突然摸到一处凹凸不平,我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那个小胸针,一只小猫头鹰,银白色,很精致。
“你笑什么!?”我捂着额头,退开一步。
司空占笑的更厉害了。
我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这人真烦死了!
司空占牵起我的手走进小区,经过门卫处时大爷偷偷瞄了我们一眼,视线停在我两牵着的手上时,表情居然有些欣慰,我差点没忍住往他茶缸子里啐一口。
一看我就是被强迫的,在上司的欺压下最终哭着妥协,他竟然如此没有同情心……
上楼梯时我有点别扭,这楼梯本来就窄,两人并排走挤来挤去的,好几次我的头碰到了司空占的肩膀,但他丝毫没有松开我手的觉悟。
一直到门口,我才不自在地抽出了手,拿出钥匙打算开门。
我往进走时司空占依然在一旁立着,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你不回?”我问他。
司空占站着没动,往我身后看了一眼,嘴角弯了弯,“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话瞬间让我联想起那天我跟他不怎么健康的对话,我顿时有点尴尬,“你这人怎么这样?!刚说完要追我就又拉手又拥抱的,现在还想去我家坐坐?你就是这么追人的?也太急功近利了吧!”
司空占毫不谦虚地说,“如果这样最有效率的话?我为什么不?”
“你就是不要脸,”我如实评价,“我根本不吃这套。”
“那……”司空占甩了甩钥匙,歪歪头,“要不请你来我家坐坐?”
“好啊。”我说。
“……”
我发誓,这句话绝不是我的内心想法,它只是被我不小心说了出来而已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邀请……
好吧我就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我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