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还在自言自语:“白姐姐一定是受不了师父和师丈天天恩爱的样子,眼红了回去找青蘅君成亲了!”
池惠已经恢复了大半,针灸也从每天改为隔天,白秋贤走后,药浴都是由王氏帮忙,但王氏说今日有急病出诊,忙不过来,让魏长泽帮忙。
魏长泽自然不敢怠慢,拎着木桶来到汤药房。他为人和气,相貌英俊,很受温家上下欢迎,这里的姑娘们已经和他相熟了,一进门便从四周传来七八声“魏公子”。为首的婆子一见他便打趣道:“魏公子,夫人交代我了,今日没空,可是你亲自为池姑娘沐浴?”
这婆子也不知她原本姓什名谁,只知她已在温家二十几年,因为一直在汤药房做事,众人便称她“汤婆”。
魏长泽脸一红,尚未答话,那群姑娘便哄堂大笑起来,汤婆用蒲扇指着她们道:“笑什么?你们将来能找到魏公子一半好的夫婿就好了!滚去看火,别烧干了!”
有胆大的姑娘用扇子捂嘴笑道:“怎么找不到?明日我上天女祠求去!”
汤婆立即收敛了笑容,厉声道:“温老爷不是说过吗,温家上下任何人不准去天女祠,你们都把温老爷的话当耳边风吗!阿金,你才来一个多月,我当你是新来的不懂事,这次就饶了你,记住,不准有下次!”
那姑娘不敢反驳,用扇遮面,滚去干活了。
汤药房里烟熏火燎,药香扑鼻,热气腾腾。有一个手脚粗大的姑娘端着一个大锅往魏长泽带来的木桶注入药水,更是热气扑面。魏长泽对一边摇扇子一边擦汗的汤婆道:“天女祠?听她们说什么天女祠?”
汤婆体贴地把扇子转过去一点,让魏长泽也能扇到,一边道:“魏公子,那天女不过是一尊野神,你也信那玩意儿?不过是一群乡野农夫,遇事不知发奋,反而去求什么野神!温老爷说,什么‘反诸求己’?我想想……”
有姑娘嘀咕道:“又是温老爷说,温老爷说……”
魏长泽突然想起,前几日晚上去找白秋贤的时候,他也是进过那个天女祠的。当时他想让温家人带着进去,但没一个愿意,说温老爷叮嘱过,谁敢进天女祠就将谁赶出温家。他觉得奇怪,那温家门生就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天女祠的来历,大意是几百年前,有一猎户在深山石窟里发现一块奇石,极类人像,四肢齐全,五官清晰可辨,似一名微笑的女子。佛脚镇的村民大以为奇,自发编出很多传说,将石窟改成神祠把这尊奇石原地供奉起来,香火不断,据说来这里许愿非常灵验。
一百多年前,大梵山温氏先祖从岐山迁来地此定居,他们看过天女祠后,却不准温家人进,并劝当地村民不要再供奉,但当地人已经供了几百年,对初来乍到的温家人并不理会,温家人无法,只好自扫门前雪,管好自家人不去便罢了。一百多年过去,不准进天女祠已经在温家形成不成文的规定,至于不准进的原因,没人说得上来。
一百多年的规矩,魏长泽也不好勉强,只好和惊蛰打着火把进去。那天女像立于石窟中央,供台上插满燃尽的香火,供品碟里果品糕点齐全,看来香火确实旺。再看那天女,果然极像个人,作舞动之姿,腰肢可以说得上曼妙,走近细看,就粗糙了。魏长泽绕着那天女像走了几圈,四处角落也细细看过,没有找到白秋贤,也没有发现异常,便和惊蛰出来了。
想到这里,魏长泽突然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他知道为什么温家先祖不准家人进天女祠了!那尊天女像本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因为恰巧长得像人,莫名其妙受了几百年供奉,怕是有了法力。他听人说过,这神祠周围是当地人的祖坟,整天死魂飘在身边,哪有不馋的道理!它若受了香火还贪心不足,以死魂为食提升法力,进一步可能夺食生魂,成一大患!
不行,得找温故说说这事。可魏长泽转念又一想,温家虽修岐黄之术,也算是修仙世家,这事就算温家其他人不知,温岚、温故怎会不知?教家人不得进天女祠,或许早有预案,不必他操心。
……
汤婆停了摇扇子的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突然斩钉截铁道:“对,就是‘行有不得,反诸求己’!嗨,魏公子,你在想什么!”
汤婆用扇子在魏长泽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儿,你和池姑娘,还没捅破窗户纸吧?抱过了吗!亲过了吗!我告诉你,身为男子,一定要主动些,我看你和池姑娘虽然互相有意,但你不说她不动,那不是互相折磨吗!今晚可是好机会哦,我老婆子可是过来人,小姑娘在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打动,听我一句劝,今晚就把这事儿办了!不过,池姑娘脚上腹上都有伤,你要小心点!”
缭缭热气中,魏长泽的脸忽红忽白,额上又湿了,不知是热气还是汗水,他不发一言,拎着桶出了汤药房,汤婆追出门口道:“魏公子,可别怂了啊!”身后又曝发出一阵笑声。
魏长泽拎着木桶回到住处,池惠正坐在榻上打坐,见他进门,收了功,道:“今日为何不见温夫人?”
魏长泽低头不语,拎着桶走到屏风后,把药水倒进浴桶,这才道:“温夫人今日出诊去了,让我帮你沐浴。”
屏风外面传来池惠低低的声音:“你如何帮。”
魏长泽看着手里的木桶,答非所问:“水还不够,我再去打些。”
他出了屏风,不敢看她,又打了几桶热水,把浴桶装满,站在她面前,拎着空桶的手无措地搓弄着把手,低声道:“你放心,我不偷看。”
池惠失笑道:“好。”她坐在榻上,脱下袜子,往足底贴防水药纸,他眼一热,扔下木桶,上去握住了她的脚踝:“我来帮你。”
池惠一愣,他立即又放开了她的双脚,把手放到背后,像小孩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被当场抓获。池惠把防水药纸递给他:“你帮我贴。”魏长泽接过,额角又冒出了细细的汗粒。
魏长泽捧住她的双脚,拇指在上面轻轻抚摸,这双脚秀丽纤长,一个多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更让其更显得细腻柔嫩,莹白如玉。只是脚底的针眼还是让人触目惊心,纵然有温家的上好伤药,也经不住每天往同一个地方扎,还好没有化脓感染,只怕是内丹恢复了还要养一段时间脚伤,还有……腹部的伤。
池惠看到他深蹙的眉头,发红的眼底,以为他又在担心她痛:“放心,看着吓人而己,真的不痛,没有把握的事温医师不会做的。”
他“嗯”了一声,这才拿起药纸小心翼翼地贴上,贴完握住她两只纤细的脚踝似乎舍不得放下,眼底火花闪动,突然他又放开了,起身背对她:“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池惠脱去了外衣,只留一件里衣,在腹部也贴了防水药纸,道:“好了。”
魏长泽转过身,不敢直视她,抱起她往浴桶走去。之前他不知道已经抱过多少次了,却从未见过她这副薄衣轻衫的样子,他搂着她后背和腿的手传来柔滑紧致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她蜷缩在他怀中,原本平整的领口拱起,可窥见她明晰的锁骨,他的下颌离她的额头极近,呼吸间都是她的气息。
床榻与浴桶不过十几步的距离,魏长泽完全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茫然的状态。他将她轻轻放进浴桶,热气缭绕蒸腾中,她的脸温润潮湿,他伸手想去帮她解开已经被汤药浸湿的里衣,想到汤婆那句“小姑娘在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打动”,可这不是趁人之危吗?非君子所为。他缩回了手,道:“洗好了叫我。”不等她回答,他便冲出了屏风。
魏长泽出了房间,反手关上门,外面的冷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冷颤,伸手一摸,额头脖颈全是汗,再这样吹下去,怕是会受风,如果他生病了,谁来照顾她。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湿透的里衣换掉,坐在地上发呆。
惊蛰不知跑哪里去了,也许是找温训玩去了。
手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触感,鼻端还回味着她的气息,魏长泽打坐闭眼凝神了好一会儿,那种躁动的感觉才下去,想起她应该泡好了,又进了她的房间。
池惠正试着自己从浴桶中出来,刚起身露出光裸的肩膀,他就进来了,这可真不怪他,他明明记得她是穿着里衣泡的,他脚下又一扭差点摔倒,吓得她又埋进水里,他捂着脸跑到屏风外面,背对她道:“你自己出来吧,穿好衣服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