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毛巾上留下痕迹,陶豫甩了下头发,拉开易拉罐口,喝了口冰凉的橙汁,吁出口气。影片开场字幕一帧帧过,陶豫几口把橙汁喝掉大半,扭头看见被风吹起来的窗帘。巨大的风要作了怪物,从拱起的床帘里闯进来,越近,越能听清雷声。
手指刚碰上窗帘,雨就下来了,有几滴甚至落到陶豫鼻子上,初雨急,噼里啪啦落在防盗窗条上。他看眼远边闪电的天,“歘”的,窗玻璃和窗帘,一并拉上了。
陶豫不喜欢雨天,所以磨磨唧唧的,给舒瑜打了电话,“妈,下雨了,我可能得去的晚点。”端起三明治、煎蛋和牛奶。
雨天的早晨,陶豫不认为有什么人和事会主动来找他,于是在听见第一声敲门声时,他只当没听见。安静几秒,门又被短促的敲了两下,他才起身开门。
门缝外是虞琼星的脸,陶豫压过一丝讶然,极淡的问:“有事?”目光落在他的脸。干爽的鬓角,衣服没沾一点雨,显然被人好好送过来的。
两人都是平静的脸色,陶豫打量虞琼星,虞琼星自也打量他。靠着门框离陶豫稍近些,他叫电梯口旁站着的林秋宇,手里不知抓了东西,递到陶豫面前。
“给…”虞琼星稍顿,斟酌用词,“妈的生日礼物。”陶豫把礼物盒接过,盯看他的眼睛,“还有事吗?没我要关门了。”虞琼星一笑,退后半步,睁眼看乌黑的门紧闭,才哼了一声。
盒子包装的很简单,淡蓝色外观像水洗的天,陶豫把它放在桌角,知道舒瑜会喜欢。
车前玻璃面在模糊与清楚间交换,雨刷器工作的声音在车内听得很清,雨下得大了。一上车,陶豫就把礼物交到舒瑜手里,这会,她正拆着呢。
礼物很快呈现在舒瑜面前——包。
她心里大概猜出是谁送的,仍笑着问:“谁送的?”陶豫看她高兴,心里也高兴,只面上不太显,“你的小儿子。”
话音刚落,舒瑜脸上笑意浓,把包前后上下看了好几遍。车转了个弯,陶豫打趣:“有什么好看的,家里不是有很多包嘛?”
舒瑜把包放在膝上,“你嫉妒啦?”
陶豫笑着摇头,“我给你的还没买呢,我嫉妒?一点也不。”
舒瑜闷笑。
第6章
舒瑜之前也在外边过过生日,征询过她的意见,陶豫订了常去的餐厅,告诉陶咏松后,他也没什么意见。
上了年纪后,舒瑜喜欢吃清淡的菜肴,陶豫自小受她的饮食习惯影响,也觉得清淡的菜合口。倒是陶咏松,他一向喜欢重味些的。
菜很快上齐,陶咏松没有说话的意思,陶豫也不愿引话头,若不是为面上过得去,陶豫觉得自己一个人陪妈妈过生日挺好。
从餐厅出来,陶豫低头看表,才八点多,他看向陶咏松,“你待会还有事吗?”
“附近有个朋友,叫我去坐坐。”两人边说,走到电梯前,“你送你妈回去。”
正合陶豫的意。
八九点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车外华灯流水,隔着车玻璃,人群如一团团远去的游影,车子缓缓停在一家茶餐厅前,陶豫和舒瑜下了车。
点了两样小食,舒瑜环视这家没怎么变化的茶餐厅,笑道:“你上学的时候不是最喜欢这里的东西?”
“后来厨师换了,就不怎么来了。”
舒瑜夹起一块叉烧,尝了尝,“是换了,叉烧做的没以前正宗。”
“妈,我明天打算先去看看外婆的房子。”
“可以啊,钥匙我交邻居保管,他知道你的,你到了之后直接跟他拿。”
乡下的老房子,后经过修缮,半新半旧的呈现出种和谐感。陶豫找邻居拿了钥匙,打开院子的门,两层小楼高的果树有两棵,爬山虎翠绿,茵茵爬满不住人的一间旧屋,他扫视这个陌生院子,妄图从儿时记忆找出些碎片与眼前景物重合。
带笑的人声,从围墙上传来,陶豫扭头,只看见一个戴草帽的脑袋自百香果绿藤上探出,“院里的三角梅和月季是我后来种的,有多余的苗,就种这边了!”是邻居,眼窝微陷,皮肤微黑,个淳朴人。
他从围墙上下来,走到院门口,怕陶豫不认识,指给他看:“这一大片是百香果,不知道是肥不够还是怎么回事,只长叶不结果。”他走到院里排水口附近,往水龙头上套水管,自来水从管口喷涌,全洒在了百香果藤根,“两棵果树是龙眼,春天就开花了。”
陶豫对他的热情一时感到无措,倒不是讨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个看过去,“辛苦你看屋子。”
“你们是要回来暂住吗?”拖着长水管,他给三角梅和月季浇水,院里专门砌的花坛,白砖黑泥,水珠洒在新抽的紫红嫩芽,汇集于根部,被干燥的泥土一口吃掉。
陶豫如实答:“打算在这过年。”看着还在浇水的他,有些踟蹰,邻居一笑摆摆手,“你先去看看房子。”
“好天气开窗通风,下雨天关窗避雨,房子从没被雨打湿……”
听着身后水声里夹杂的絮叨,陶豫忍不住勾起唇角,把正屋打开,走了进去。
很干燥,一点霉气没有,陶豫把窗帘拉开,手指伸进窗缝,没有堆积的灰尘垢。把窗户拉开,细小水珠一下扑到他脸上,湿漉漉的,水柱在光下折射出条小彩虹,让人心情愉悦。
又上到二楼,一样的干净,陶豫才慢悠悠下楼。院里,邻居浇好了水,虎口卡着水管,蹲下拧开关,“什么时候搬进来?”
“嗯,大概一星期后吧。听我妈说,您有打扫工人的电话,到时麻烦你提前让他们来一趟。”
“没事。”
“你这就走了?”
“嗯。”
第7章
没有特地挑个日子,也没有挑一天里温度让人感觉舒适的时间段,陶豫把手头的事处理好,去老宅子里接舒瑜,他提前打听好了,陶咏松今天跟朋友去郊外农庄吃饭,家里只有两个阿姨。
舒瑜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陶豫如常陪她在客厅说了会儿话,跟一旁打扫的阿姨说:“待会我俩个去趟超市,你们有什么要捎的吗?”陶家的大儿子好说话,她们一向是知道的。
陶豫看她们俩都摇了摇头,笑笑,站起身,“好吧。”低头跟舒瑜说话,“那我出去等你,妈。”
先是热闹的拥挤街道,半小时后,路边已经是大片开阔的农田。陶豫把车窗放下,吸了一口轻松的空气,放了一首欢快的轻音乐,对舒瑜说:“妈,那栋房子,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舒瑜整张脸沐在光下,不适的眯了眯眼睛,快速倒退棕榈树干像加快的电影画面,只在眼前闪过短暂一瞬。她一时没回答陶豫,直到脸颊被晒得微微发烫,浅淡的红慢慢爬上颧骨,才喃了一声:“太阳光真好。”
车内是短暂的沉默,两人知道此行大胆莽撞,但当下能够得到的回报足以让他俩不计后果,更何况,能有什么后果呢?彼此的软肋,正在彼此的身边。
一路的风与日光,皆是无声鼓励;一路的轻松闲语,皆是长久期盼。
车程很长,大概三个小时,毕竟是临市的乡下小村。路上,陶豫向舒瑜打听邻居的名字。
“他姓林,林海生,是你妈妈高中同学。”说起同辈人,人容易回忆往事,说来也怪,从前觉得最过不去记恨的,现下也都忘了,只记下好的了。
“说起来,他有个儿子,小你蛮多岁,还在上大学。”
“我上次没见到。”相邻的院墙不大高,上次陶豫只见到了林海生夫妻俩。
“怕是还没放假。不怕,会见到的。”陶豫被母亲的说法逗笑,他又不是要主动见人家。
到乡下大概中午一点,日头正好,舒瑜先进院子,陶豫打开后备箱拿行李,一手一个。他听到脚步声,眯着眼睛看邻居的门出来个人。
陶豫没戴颈环,一下闻到对方的信息素,说不上名字的香,茉莉?可又太淡。对方穿着拖鞋,慢腾腾走远了,陶豫轻笑:“这个alpha可太随意。”舒瑜出来帮他,听见笑声,“怎么了?”
陶豫如实回答:“我刚刚闻到alpha信息素咯。”舒瑜目光落到他光裸的颈,开玩笑道:“谁让你不戴颈环。”
陶豫提着行李,跨过院门,嘀咕:“好端端,放信息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