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人(114)

作者:小昀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有一个人在那里,我知道。我闻到你香水的气味,你的眼泪,你的冰冷的手。盒子外面的那个人——你在看着我,把一张挥之不去的标签贴在我身上,要我不得不背负一辈子。你知道在你低头看我的的时候我也在看着你,而我在寻找你的时候你只需要轻轻一拽线绳就能操控我的命运。但你到底是谁?我听见你的声音,妈妈,你对我说过的话。你的诅咒,是预言……那是我一辈子的梦魇。

它说……”

女孩的一只手腕高高举起,上面的手却耷拉下来,手指与手指之间的形状不变,像是被向上吊在空中。

她单足旋转,虽然受限于鞋的材质没法达成芭蕾舞的效果,但也足够了。背景里的低语声重新响起,再一次越来越响,在一切声音停止的那一刹那,女孩停止了旋转,跌坐在了舞台上。

她抱住头,嘶声尖叫。

与此同时,就在在舞台右侧的一块本来显得没什么用处的白色纱帘上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一个人影。

“要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林穗梦说,她看上去很紧张。

程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还是不明白她前面的影子里为什么拿着刀——要自杀吗?”林穗梦又问。

程姜摇头。

“是’弑父’。”他耳语。

“可这个故事里根本没有父亲啊。不就是她,她男朋友,还有她妈妈?”

“西方语境里的弑父,是一个人试图摧毁施加在他身上的意志。”程姜慢慢地解释,“这里也是,她不是要自杀,也不是要杀死想象里的母亲……她要击溃潜意识里的巨人形象,才能……”

人影起初显现时呈正对观众,因此所有人都能看见她和台上的女孩在相貌上一模一样,只是穿着不同:一件敞怀的及膝长黑色女式绒大衣,里面穿灰色羊毛裙。头戴小贝雷帽,帽下遮一块黑纱,挡住了她大部分的眼睛。

相比于台上的女孩,她虽然并没有多少动作,但明显是一个正常的“人”的形象。她几乎是在面貌清晰的那一刻向舞台中央的位置侧过身去,缓缓举起了双手。

那里吊着一个提线木偶。

她令木偶抬头,伏在舞台上的女孩便抬头;她令木偶抬手,女孩便也抬手。如此操纵一番,她终于放下了木偶,问:

“你认识我吗?”

影子和女孩开始缓慢地对话。对话的内容很简洁,来来回回加起来有二十几句,仍然是林穗梦的录音。她经历中本可以回避的一切不幸,她的自我退缩,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的所谓预言,为时不晚的真相。

影子问:

“是谁在折磨你,又撕扯着使你后退?”

只剩下最后一句台词了。

一秒,两秒。林穗梦的独白声音本该在这时候响起来,但是没有。

三秒。

台上的栾羽因为剧本上的舞台指导而在发抖。她抬起头来,从程姜和林穗梦的方向,他们看不见她的口型。

只听栾羽用她自己的声音说:

“……是我。”

林穗梦右手在控制音频的界面上一点,左手则紧紧抓住了程姜,他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全神贯注地听栾羽说那半句话。听得很吃力,因为实际上全然没有他们以为自己所听见的那样大,对于满屋子的观众来说更是平平无奇。他们或许在想为何演员的最后一句台词音调这么小。

是她掉链子了吗?

程姜看见被打在纱帘上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女孩不再有着提线木偶般的僵硬动作,而是一步步静默着走到了纱帘旁。影子渐渐散去,她沉默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纱帘,忽然伸手抓住它,将它一路拉开至终点,露出了一直摆放在纱帘后的立式衣架。

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女大衣,正和影子穿的一模一样。

大衣正面挂着,而女孩正慢慢将右手伸入右袖管,随后那只套着大衣袖子的手折了回来,抱住了她的肩膀。是一场自我抚慰,还是另一条袖管也有了自己的生命?哭泣声。那只黑色袖管似乎犹豫着抬起,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她们合二为一了。

那只黑袖管里的手慢慢下移,伸入了靠观众这一侧的大衣口袋里,又在一片寂静中掏出了一件东西。一些细微的形象处理让它在背后投射出尖利的,刀锋一样的影子。

它被举到空中,缓缓翻转,最终变成了一张卡纸车票。

黑袖管将车票举到空中,而女孩似有所感,也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它。

她终于向那张车票伸出手去。

灯光熄灭。

林穗手忙脚乱地操纵灯光按钮。

灯光重新亮起。

栾羽独自站在台上局促地微笑。

掌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最后一章。

-

感谢耐心的阅读,鞠躬~

☆、chapter 99

沈霁青在写日记。

因为一些原因,他停止写日记也有十年多了,但程姜从网上的互助论坛上看到说写日记会对他的情况有所帮助,所以他又重新捡起了这个习惯。最开始他喜欢写自己的用药记录和一些阴暗的,他还是说不出口的情绪,但等写的时间久了,内容就总归越来越像真正的日记了。

当他逼近这个阶段时,他也不再兢兢业业每日一篇,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写上三两笔。例如:

“我可能四点就醒了。被子下面很温暖,外面四声杜鹃一直在叫。”

或者:

“姜今天又加班,一如既往地希望是最后一次。不过这其实是件好事,因为这是他第二次升职了。晚饭吃了粥。”

沈霁青一般会睡得比程姜晚一些,醒的也早一些,虽然还是不太规律,但已经基本无需药物入眠了。假如他醒得早,他喜欢面对着程姜侧躺着,闭着眼睛感受程姜的呼吸一点点吹到他脸颊上,这样他会感觉很安心。

而假如他在夜晚毫无睡意,就会让程姜先睡,自己把日记本(程姜特意给他挑的,封面经过特殊设计,只要有人一碰就会变化图案)摊开放在膝盖上,绞尽脑汁地挤出一点流水账来。

他写:

“我已经三个多月没写日记了。我感到很惭愧。”

他把书签拿开,往前又翻了翻,继续写道:

“这是我第十次写这句话了,可见我其实并没有多么惭愧。而且你也没有立场指责我,你只是一个日记本而已。

总而言之,我这段时间感觉还算不错。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好了,但也没有以前那么坏。低谷期出现得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都能挺过来,也很少去想关于“逃避”的事情。

有时候我会觉得可能有一天我真的能彻底治愈。谁知道呢?

我们暂时不去想太遥远的事情。

月底的时候去拆了内固定,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医生说像我这样本来就有断裂折痕的伤处不可能长得这么好,好像所有痕迹都开始慢慢消除了。好几个护士都跑过来看,其中一个小姑娘还说我这样是一个什么什么神显灵。

真的有神灵吗?我也不知道了。”

沈霁青转过头,在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看程姜睡熟的侧脸。他看了一小会儿,伸手轻轻揉了一下程姜的头发,像是恶作剧一样。

他甩一甩手,把注意力转移回日记本:

“上周末剧团最后的公演结束了。谁也没想到那部戏得到了林穗梦老姑妈的赏识,居然搬到正式剧场里演了几场。绀剧场是铁路街那边的一个小剧场,但对我们来说很大,我们不得不把戏改长。他后来给车票加了四五个角色,演一场下来有一个多小时,我拉琴拉得手都快断了。但是真的有很多人来看,我从来没想到过那个五百人的大厅能几乎坐满人。当然,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戏是同一时间段里最便宜的那个,人总得看点什么吧?

Cee一直在后台跟着一个姓魏的来帮忙的姑娘玩,特别兴奋,虽然她可能看不懂他们演的具体是什么。

熊成也演了一个小角色。姜还留着他们三个的联系方式,第一次演的时候有问他们要不要来看,后来他就很感兴趣。

我挺惊奇这件事,因为怎么看都是段哲更有喜剧效果。

我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他和林穗梦最近可能有点什么,明天可以问一下。我从来不知道她喜欢粗犷的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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