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和一直处于竭力自保与随波逐流的混乱状态,所以当绣球落到他平坦的背上时,他还在弯着腰护着脸拼命往人群外面挤出去。
萧清和反应极快,身旁的痴汉们用热烈的反应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连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他都看不上,更何况那个丫鬟。
绣球在他的背上仅停留了瞬间,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猛地直起腰来,将绣球抖落下去,还未来得及落地就被另一个人稳稳接住了。
他把绣球紧紧拽在手里,拱背护住,周围的看客见再无机会,便自动退让出一个圈,将那人围在中间,而后便随着稀稀落落的叫好声响起热烈的掌声。
萧清和趁这个空隙,猫着腰,奋力拨开人群,举步维艰地滚了出来。
终于能直起腰,他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喘气,简直比他爹罚他挑水还累,他浑身虚软无力,饿得头晕眼花。
等他缓过来,正直起身子准备往回家的方向走时,他见到了他此生所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人。
那人约摸二十五六的模样,一手握着雕花剑鞘,腰间悬着价值不菲的玉坠,一手微微曲起置于身前,侧身笔直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身着一袭雪白的大袖深衣,裁剪合身的布料质感十足,革带妥帖地缠在有力的腰间,丝线绣画的衣袂自然地往下垂着,外头的罩衫上竟精妙地绣着一副栩栩如生的完整的水墨画,针脚密集却不显厚重繁复之感,手工技巧可见一斑。
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却又不携半缕庸俗之感,黑亮如绸缎的长发用晶莹剔透的骨笄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简单大方的发髻下方是比衣裳上的水墨画还要迷人的美丽景色,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最为令人动容的,是眉梢那颗朱砂痣,明艳动人又丝毫不显得女气,冷硬的修长睫毛一动不动地驻足观赏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那双墨色的眼眸正凝望着某一个方向,英挺的鼻梁将这完美的容颜分割得恰到好处,微薄的双唇轻轻抿着,平添了几分冷毅,薄衣着不住的高大颀长的身材。
惊鸿一瞥,一见倾心。
萧清和自此认定,那是他花两辈子都无法从心里移除的绝美画面。
萧清和从不相信世人所谓的一见倾心,在他看来,一见倾心不过是肤浅的色相勾.引,比如说此刻,他就见色起意,被那个男人的色相勾引着一步步向他走过去,直到在他身旁站立,问了一个十分唐突的问题。
“兄台,你可有家室?”萧清和笑成了一朵花,边走边问。
没有得到回应,那俊美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目不转睛,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不回话?那就是没有了。
萧清和对于美人儿历来是向往的,也是百折不挠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立定,轻微扬着头,满脸堆着笑,姿态无端生出一些猥琐,许是他生得好看的缘故,倒也不令人生厌,他站定,顶着城墙厚的脸皮再次问道:“这位兄台,既然暂无家室,那可有兴趣与在下睡个觉?”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对方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啧啧,真是不懂礼数,不过他对美人有无限宽广的胸怀,越是带刺的花,闻起来越是香甜。
“兄台,可愿与在下共赴云雨?”
这样没皮没脸的话,也只有萧清和这种不要皮不要脸的人问得出口。
一如既往没有回应。
萧清和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受不得委屈,更见不得别人如此三番两次无视自己,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就收拾他了,看在这幅皮囊的面子上,二话不说原谅他了。
萧清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声道:“喂!你听到我说话了没?!”
“闭嘴!”男人紧促眉头,厉声说道,然而眼睛还是没有看他。
萧清和追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高台上亭亭玉立的孟塘。
她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正说着什么,颊边的梨涡时隐时现,衣袂飘飘。
看在别人眼里这画面是在赏心悦目,但萧清和是什么人,他见过的美人儿多了去了,孟塘这样的根本排不上名号。
啧,这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宫麻麻一秒崩人设。
第8章 意生
萧清和这样臭美的人,有事没事都要跑到铜镜前照一照,美丽的东西看多了便会形成同等高度的审美力,再看其他事物时难免会以自己的高度作对比。
在他看来,孟塘算不上美人,至少,比不上他自己。
他丝毫不介意被和女子放在一起比较,相反的,他乐此不疲。
生得比世间大多数女子好看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谈资,骄傲得不得了。
萧清和眉眼柔和,虽称不上天人之姿,颠倒众生绰绰有余了。
他天生唇角上翘,两边形成一对小钩,在唇峰到唇角这一段线条中下段偏唇角的位置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是他整张脸的点睛之笔。
萧清和心道:他莫不是也看上这位孟家千金了吧?!目不转睛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明明比孟塘好看千百倍的自己就站在他身边,他竟视若无睹!
“这位兄台,我在和你说话,你却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未免太失礼了吧?”萧清和又愤又恼地指责道。
男人终于转脸看了他一眼,快如蜻蜓点水,而后又转回去专心地做着之前在做的事情。
萧清和彻底愤怒了,“你他娘的真的只看了我一眼!”
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连看自己一眼都嫌多!
长得好看了不得?!长得好看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
“何事?”男人再次转过脸,阴翳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眉头紧蹙,十分不耐烦的模样。
不得不说,相貌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东西,眼前的男人俊逸非凡,就连这般讨人厌的表情他做起来都是那么好看,萧清和刚升起来的怒气顷刻间消散殆尽。
“敢问兄台名讳?家住何方?贵庚几何?”萧清和颊上笑容回归,迫不及待想问完所有问题,到底还是把那几个不要脸的问题压了压。
男人慢悠悠地开口了,用那冷得能掉下冰碴子声音终于说出了超过四个字的话:“小公子说在下失礼,公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询问他人姓甚名谁之前是不是该先自报家门?”
这句冷冰冰的话听在萧清和耳朵里全然变了一个样,令他兴奋得不能自已,在他耳朵里,这句话无异于直接说他想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当然乐于告诉他自己的姓名了,妻子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相公的姓名!
“萧清和,琴棋书画的萧,清风明月的清,和嘛,和气生财的和,公子呢?”萧清和迫不及待地问道。
琴棋书画的萧……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瞬间消失在那双无波无浪的眼眸中,这双眼,实在生得太好看。
因为万分期待他口中会说出来的名字,萧清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自然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精光,他心里三分了然七分得意。
这天下,谁人不知他萧清和是丞相之子!
“宗政叙。”男人沉声道。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宗政叙仅仅只说了四个字,萧清和却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比方才温和了太多。
这男人真是阴晴不定,方才还沉着脸冷言冷语地讽刺他,此刻却是眉头尽展,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男人本就俊朗非凡的容貌此刻更是英俊得引人冲动,看得萧清和心潮澎湃,恨不得即可扑上去将他吃干抹净,哪里还有工夫去斟酌宗政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真是个好名字!”萧清和抑制不住的兴奋,开口就夸,熟稔地举起手欲揽住他的肩膀,后发现对方的身高和自己的身高确有太大差距,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小心翼翼问道:“宗政,你对我方才的提议有何看法?”
“什么提议?”宗政叙疑惑道。
他当然不是真的没有听到他那关于鱼水之欢的提议,他没有径直走开是因为他突然有些好奇,听到自己说没有听到他的提议,眼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会不会把先前那些厚颜无耻的话再说一遍。
再者,若眼前这空有皮囊的蠢货是个毫不相干之人,他早就给他当胸一剑,送他归西了,然而对萧家的人,他不能这么做,不是得罪不起,只是这人留着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