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那个年少的懿儿身着一袭火红金灿的国主服。衣上边角绣着金色云纹,身前绣着一条金龙,腰上束紧了金朱宽绦,勾勒出新君的纤细腰肢。宽大的红衣披在身上,金丝织就的双龙戏珠跃然于身,灿若朝霞,明若金光,益发显得懿儿瘦小了。
全身皆是密密的金色与红色交织,加之接连的打击,使得那个十五岁的少年甚显成熟。已为人君,迫使这少年不得不提前加了冠,戴上了那个嵌宝朱金冠。
一场内乱,韩苏身上多处受伤,已经昏迷多日,至今未醒。按照惯例,上官懿儿应该赐给诸王玺书报丧,并告知新君登基的消息。然而玺书还未颁下,边疆军书急报,“中山大军压境,已至边关。”
“才平了内乱,外祸又起。”上官懿儿的手按在玉玺上,韩成老将军被田聚杀害,韩家无旨,还不敢下葬。今宫中父皇驾崩,丧事也没来得及置办,韩苏又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自己也是初登大宝,尚有诸多事宜不妥,况且内乱才定,兵力欠缺,虽然有个云雨在,但这小公子也只会武功,不晓军事谋略。
上官懿儿有些头疼,“该死,简直欺人太甚。”他咬牙愤愤不平。
朝上众臣议论,莫衷一是。
“李将军,五万兵马,对战中山二十万大军,胜算多大?”他忽地抬头问道。
李将军李欣是战国时期良将李牧的后人,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李欣出列,“启禀至尊,臣,只有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上官懿儿抬了抬头,坚定道:“中山这一战,万分之一也得一试。李欣听令。”
“臣在。”
“本尊命你即刻调兵,北上应战。”
“臣领旨。”李欣领旨即刻去了。
朝会散后,明灭宫中,上官懿儿叹息,握着床上公子的手。韩苏父死,上官懿儿知他重孝,亲自为他换了一身素衣,代以为父守孝。
上官懿儿还追封了韩成将军为护国公,云雨得了旨令,赶回韩家代韩苏为父办丧,宫里一下子清冷了起来。
韩苏身上的多处剑伤,令上官懿儿触目惊心,小至尊忍着泪给他上药。一代名族,怕是为国忘了本身吧。
战事吃紧,李欣“不负众望”,果然战败,而中山军队率军南下,直逼京城的方向。再次上朝的时候,上官懿儿的心有些凉了,“本尊知道了……”他闭上了目,文武双全难做到,他真的不擅军事,要是韩苏在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不要觉得我贬低人家李牧的后人,我没那个意思别强加,毕竟咱这主角是韩苏,我其实是想捧韩信的,韩信最帅,吖咪!
日三更,早五点,中十一,晚五点,我估计没人会在凌晨熬夜看小说。
☆、欲为圣明除弊事
“启禀至尊,臣愿领兵应战。”大殿上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上官懿儿睁开眼来,“武安君?”他醒了?上官懿儿惊起,“你……”
那个年轻的武安君扶着殿门,因伤未愈他便下床走动,身上的伤也都裂了开,染红了懿儿给他换的那身白衣。他手上握着祭天大玉圭,艰难地才移进了大殿,“臣请出战,还望至尊恩准。”
“本尊……”上官懿儿见他伤成那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让他出战,“不准。”懿儿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至尊。”韩苏抚胸,他是才醒了过来,便知中山来犯,于是不顾一切过来请战。
“本尊不准,武安君不必再说。”上官懿儿按桌又重复了一遍,失神落寞,“武安君重伤在身,还在守孝,韩家只有你一个独子,倘或你再出了什么事,本尊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去见父皇与韩伯父?”
“中山趁我淮阴发丧之际出兵,想来是打算一举攻灭淮阴,臣请出战,或可挽回输局。”
“本尊不准!”上官懿儿不希望韩苏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而断送了性命。
朝上群臣小声议论着,武安君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能平安到达边关都不清楚,还不如派其他将领去。“武安君且安心养伤吧,臣请求增派兵力。”有大臣站出了。
跪在殿中的韩苏微微侧头,“兵力?淮阴军中还剩下多少人?兵在精而不在多,用兵讲究的是策略,而不是蛮力。”
上官懿儿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答应他,“你休想,你都伤成这样了,不准去。”
韩苏见那个至尊迟迟不答应,便站起了身,握着大玉圭的手缓缓抬起,“臣以大玉圭为凭,作废君谕,即日前往边关,代李欣而将。在朝众臣须恪守臣子之职,悉心护驾。”末了,他看着那个至尊,似乎在逼迫懿儿,“请至尊素服避殿。”
“韩苏!你不要太过分了!”上官懿儿当即大怒。
“臣等听令。”韩苏手上有大玉圭,群臣不敢忤逆。
“来人,为至尊更衣。”
“韩苏!”上官懿儿自小被韩苏约之以礼,连骂人都不会,只恨恨地喊着那个名字。
左右侍殿的侍卫跪请至尊去往后殿更衣,而上官懿儿坚决不从,“给本尊滚开!造反了不成?!”
韩苏神情淡漠,“带到后殿,更衣。”
“你!”于是乎,那个新君被侍卫强拉了过去。
“退朝。”韩苏收了大玉圭,令群臣拜退。“取一件素衣,浸过墨汁之后晒干,即刻送到偏殿来。”韩苏吩咐完,去了后殿。
后殿中,上官懿儿奋力反抗,侍卫等跪了一地,不敢强迫着帮他更衣。韩苏进来,粗暴地扒光了上官懿儿,给他换上素服。
“韩苏!本尊要诛你九族!放手!”他大喊大叫,却被迫穿上了素衣。
韩苏一句不言,更完衣便跪在了他面前。
上官懿儿上去给了韩苏一巴掌,他在韩苏给他穿着身素服时没有挣扎,也只不过怕自己乱动,弄疼了眼前的白衣公子,可换完衣服,他却忍不住挥去了手,打完便又后悔了。
“至尊息怒。”
上官懿儿怒不可遏,“呵,你说说你这么逼君,要本尊怎么息怒?”
“那,至尊便怒着吧。”总之,这一战,必须由他韩苏领兵,李欣虽兵家出身,年纪也长于韩苏,但到底是“后生可畏”。
“你……”
韩苏叩首,他父亲才牺牲了,重孝的他因为不能给父亲守孝而自责,声音也有些发颤了,“臣父后事,就拜托至尊了。”而后跪正了,他直视着懿儿,“臣非惧死之徒,也非有大志之士,却也知死国可行,愿至尊勿复再言。”
上官懿儿无奈地笑,“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尊怎么办呢?”
“至尊是万千百姓的君,八年前臣曾问过……”
……“殿下若为至尊,当从何政?”
“孟夫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所谓天下,正是如此,如今天下安定,当行德治仁政,施以柔道,束民以礼,教而化之。”……
“至尊如今已为人君,当以民为贵,才是一代明君。”
“武安君,衣裳好了。”侍卫过来呈递。
“嗯。”韩苏似乎有些惋惜,道别的时间太短,他向至尊拱手又说:“臣向至尊立下军令状,臣一定活着回来,臣想好了,臣想侍君百年。”拜过一礼,韩苏换了衣,别君而去。
关门的声音消失耳畔,上官懿儿的身子瘫在地上,摇头只喃喃着:“韩苏,你不能死,你若敢死,本尊让你后悔终生,本尊让你死也不能安心……”
韩苏快马加鞭赶往边关,代李欣任将。
中山国内,中山王淳于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八岁继任,由他的母亲刘太后把持着朝政,淳于劫十八岁时,刘太后还政,那个年轻的中山王便开始大展身手。
听说中原至尊驾崩,淳于劫的弟弟淳于术请兵攻打淮阴,于是才有了这一战。
王宫中,淳于劫喜好声色,此刻王宫中管弦不休,座上的年轻男子搂着伶人,调笑声阵阵。
座中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玉白衣一袭,面上遮着白纱,窥不见一点儿面容,只有一双眼睛似宝玉般明亮,媚眼如钩,摄人心魄。白玉手一双,抚在瑶琴七弦上,纤纤玉指弹拨处,一声声透露着或刚或柔的韵味。
七弦如泛丝丝光泽,一股清流潺潺滋润心田。纯白的玉琴旁,那少年端坐,似玉人一般,片刻,他的眸中流露愠色,忽然间也音律变了,削葱般的手指狠狠划过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