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是一个宫人吗?
如果不这样,他又如何遇得到闵生,如果这样,他又如何保护得到闵生,如何安慰闵生,如何“爱”闵生。
错错错,情难过,混沌又彷徨,伤透了心房,击退了儿郎,让人迷失又迷茫。
人掉泪,花谢瓣,丝丝感伤,落在世间瞧不见。
闵生被拳打脚踢,皇子们皆对他恶言相向,冷嘲热讽道:“现在失去了父皇的恩宠了吧,看你还怎么得意……平日里,不是占尽风头吗,现在怎么了,怎么跪下来了,这不是奴才才愿做了,是吗……死了吗?怎么不说话啊……求饶啊,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哥哥的话都不听了……闵生,睁眼看一看自己的惨相在死,这样会很有趣的,不是吗……”
一把利剑突然对准正在踢闵生的三皇子的眼睛,三皇子骇得急忙往后退缩,抬头一看,是燕国质子苏明轩,惊惶道:“你一个……燕国质子,这是要……做什么?”
苏明轩挺剑对着三皇子的脸,冷漠道:“你们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们,绝无虚言。”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苏明轩不怕死,不畏惧死,杀了三皇子的也没关系,杀了所有人也没关系,灭国也没关系,世人唾弃也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有一人活着就行了。
三皇子畏畏缩缩,担心苏明轩真的挥剑乱砍,心虽有不甘,却也愤然走开。
利剑“啷当”一声落地,这是苏明轩生平第一次握剑,手都是颤抖着,如果真的沾了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拿得起它。
看着闵生瑟瑟发抖,目光呆滞,苏明轩蹲下身,慢慢的扶起闵生上身,发现闵生仍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颤抖不已,柔声慰藉道:“闵生,你不用怕,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现在已经没有人欺负你了,没事的,没事的。”
眼泪顺着闵生的眼角直流而下,颤声哭泣道:“我……我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母妃……走了……什么也……没有了,我……该怎么办……什么……也没有了……”
苏明轩愤恨蹙眉,用衣袖为闵生轻轻揩泪,郑重许诺道:“不会的,闵生,不会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我会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你的足下,让所有人都对你唯命是从,马首是瞻,不敢伤你一分,不敢对你有一丝不敬,我会让刚刚的那些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的,闵生,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苏子风。
一手好书法。
写进人间哀情。
写不进自我多情。
闵承然。
不懂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伤了情。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欢迎一阅。
☆、笔尖微微触心悸,笔纸巧巧触晓魂。
苏明轩曾想时间就像掬在手里的醴泉,紧闭双手侧沿,想要牢牢的留住,因为时间过得太快,让他有些惶恐不安。
但只要指间有一丝缝隙,它就会顺势流动,一滴一滴的敲击着你的生命之弦,慢慢的走向死亡。
来到卫国这十三载间,于苏明轩而言,一切恍似一场梦魇,惊心动魄,虚无缥缈。
却又真真实实的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大戏,而现今的他,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苏子风。
苏子风一袭灰白画服,一块与衣相调的长巾简单束发,朴实无华,似白面书生,研磨毕后,便放下衣袖一理间,侧身横跨一步,徐徐摊开一卷白净无染的宣纸,又从笔架取下一只与宣纸占面相称的手工精巧的宣笔。
自苏子风爱上书法,便对所需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会到各地亲自采回。
同时打听各地有名望的书法家,逐一登门拜访,求以受教书法,对古往今来的书法家的亲笔书法更是爱不释手,倾家荡产,散尽千金,也在所不惜。
就苏子风身处的此室,墙上便随处可见名家书法挂画,例如东晋著名书法家,书圣王羲之笔力雄劲,入木三分的草书,唐朝柳公权体势劲媚,骨力道健的行书,唐朝颜真卿雄健、宽博的颜体楷书等皆出自名家之手。
苏子风右手以唐朝陆希声的五字法「擫、押、钩、格、抵」为标准执笔,左手扶衣袂,蘸墨巧落笔,纸上一点墨迹,隶书“莺歌”二字映入其中,放眼一瞧,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自叹不如。
字体扁平、秀丽,工致,蚕头燕尾,一波三折,不论大小、结构、笔画、间距皆给人一种奇特的视觉冲击之感,就像每一个字体都是一个活跃在宣纸上的生命体,看似简单的几笔,实则勾勒出了笔者的一生。
最是怕归隐山林中的大师,瞧去一眼,自以登峰造极,独孤求败,可想败得一塌糊涂,一是,发愤图强,刻苦钻研,二是,掷之于地,纸笔相隔,三是,遁入空门,与世长辞。
待落笔挥下第三字时,室内阳光便暗淡了些许,门栏边也时不时的倒出一个颀长的人影,踌躇不决的晃动着,苏子风对其无动于衷,照旧执笔写下第三个字“燕”。
但终是在“燕”字的第四点上出了一点误差,苏子风握着宣笔,眉宇紧拧,白净的脸有些绯红,再猛盯前两字时,忽觉都是错误的书写方式。
永远比不上书法大师王羲之,柳公权,颜真卿的完美无缺,一气呵成,不受外界干扰的虚空精神,无一笔掉以轻心。
虽还有一字未尽,但已然是一幅失败的作品,写下去也无意,只得作罢,待脸上的郁热消散殆尽,苏子风神色才略微变动的拾起头来看向人影出处。
正如他所料,门边所站立之人,正是四殿下闵生。
闵生黄袍束身,金冠束发,脊背挺拔笔直,用宋代人郭茂倩《白石郎曲》中一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可作比一二,宫中也是无人可与之媲美,无二与之“夺魁”一争。
苏子风虽现时还不想见到闵生,又因闵生前来扰了他的思绪,出现一步错误,便是更不待见闵生。
却也不敢于四殿下面前造次,传出诽意,终是不好,不得不搁下手中之笔,立身作辑道:“四殿下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闵生彳亍许久于门边,他自知苏子风不喜在他落笔之时,有人惊扰,否则会毁坏他夜以继日的笔下作品。
届时苏子风便会有些抓狂与咳嗽,一天的心情也随之颠覆,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因为这也关系着他与苏子风所共处的时间,此消彼长,亦是如斯。
因而,即使闵生有要事与之商谈,来至门边,也会驻足不前,即使百无聊赖,酷暑夏日,寒风彻骨,也会静候苏子风写完,不愿打扰,直至唤他的名字,亦是唤他四殿下,才敢进去询问一二。
现今听他一问“前来何事”,语气中依旧是一些宫中谦辞,不改颜色,与儿时相交判若两人,却也让闵生心中喜悦,没有避之不见,视若无人,走过去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
见苏子风未启齿,闵生有意多看了几眼宣纸上的墨字,找不出任何错误,即使有误,也由眸中映入的“明轩”二字所遮掩,真心诚意的赞扬道:“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明轩,可是写得一手好字,观其力而不失,其神而不散,似……”
闵生瞥见苏子风听得乏味,眼生厌弃,便急忙闭了口,深知自己又在苏子风面前出了错,让他有些厌烦。
必然是与自己所夸耀的与之不符,再细瞧时,才痛苦的发现“燕”字一点错了,犯了苏子风的忌讳,脸一下就羞得通红,懊恼不已。
苏子风不知为何,觉闵生变了,变得愚钝了,再也不能与其交谈“杯中热茶”、“八月中秋”,他不喜这样的闵生——“观字犯傻”,无自我意识,唯唯诺诺,着实是一介小生模样,而正如古言,百无一用。
不论从任何角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兵器武力,骑马射箭,闵生的造诣都比他强势许多。
却又接连犯傻,令人着实堪忧,不经叹息道:“四殿下过讲了,只是一些拙字罢了,我这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四殿下的,需要叫人备些糕点,坐下来谈四殿下需要的话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