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报志愿的时候不顾母亲阻挠报了R大新闻系,大学四年也没从家拿过一分钱,半工半读,全额奖学金,国家奖学金一个没少拿。
时间久了,妈妈也不计较了,反而时不时让她注意自己的安全,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切都很好了,可唯独没有他的消息。她那年在车站弄丢了手机,连带着丢掉的也是她的青春。
这些年她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偶尔她也会想,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与他当初不顾一切去追寻的女孩一起……
心里一阵钝痛,陈青芒捏了捏手腕,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滴”公交车到站了,陈青芒从前门上车。
家里的租房在五环开外,从新闻社到家要转两次车,足足要花一个多小时。
陈青芒一直住宿舍,很少回去,偶尔会回去探望一下奶奶,也偶尔去弟弟的学校看看他,生活忙碌过后就是平淡,见得多了,也习惯了。
在终点站下车,陈青芒绕着街头走,拟定去下一个站台等车。
她穿着件天蓝色的轻纱长裙,画着淡妆,细高跟踩在脚下,和很多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一般外表光鲜。
绕过一条商业街,朝转角的老爷爷微笑地打完招呼,在挎着包继续从容不迫地往前走。
陈青芒有点心不在焉,走着走着路好像偏了,抬眼看着四周,又好迷糊,她掏出手机刚打开地图导航,耳侧的刘海还没撩上去,就听见一道沉稳的男声。
“陈青芒?”她后知后觉地抬头,看见了街边一辆奥迪车的车窗降下来,里面的男人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陈青芒回想了片刻,记忆涌现,才想起他是张辉。
张辉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他几步跨到她面前,很绅士且不陌生地说:“好久不见啊,青芒。”
陈青芒退后半步,点点头,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沉默了一会,张辉提议,“去喝一杯吧。”
两人选了附近最近的咖啡馆,相对而坐,心事不一地搅弄着面前的咖啡。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调子舒缓,很能缓和气氛。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张辉试探着提问。
陈青芒微笑回答:“挺好的。”
张辉抬头看着她的笑容,愣怔了一会,轻轻开口:“你还是没变,现在也这么好看。”
陈青芒搅咖啡的动作滞了滞,不知该回什么好。
她见他一身西装笔挺,车也不便宜,手上的腕表也是三四万的价格,便知道他这些年是混得很好了。
“一晃眼,都七年了啊。”张辉兀自自顾自地开口,“七年前,我还只是喜欢你的一个穷小子。”
这些年他成为北漂的一员,吃着没文化的亏,创业没少受波折阻挠。
陈青芒柔柔笑笑:“都过去了。”
张辉又谈起了高中的同学,他们现在也是有的早已嫁人,有的成了父母,有的也还是单身,有的却已离了婚,各散天涯,成了大人的模样。
陈青芒惧怕谈起过去,这样会让她痛苦,她侧着脸不作回应,祈祷着张辉赶快翻过这一页。
张辉却仿佛没感受到她的情绪似的,继续说得动情,最后终于来了一句,“青芒,你知道喻钦现在怎么样了吗?”
陈青芒听见这个名字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哭出来了,握着咖啡搪瓷杯的手指在颤抖,她压着情绪,唇角勉力带笑,低回:“不知道。”
“哎,”张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当年是去找林佳佳了,没参加高考,也真是遗憾。”
陈青芒深闭双眼,心脏无力地抽痛着。
“不过你听说了吗,林佳佳死了。”
陈青芒微缩了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眸定定地看着张辉,哑着嗓音,微颤着问:“你说什么?”
“林佳佳死了。”张辉又重复了一遍。
陈青芒不知道是怎样走出那间咖啡馆的,只记得那天的太阳恰巧被乌云遮住了,乌沉沉的一片,她的心也像蒙了尘一般,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以至于直接忽略了张辉那句说要追她的话。
她无目的地在街头走,心还是感到疼。
林佳佳死了,那喻钦他得有多难受啊。
第57章
20X8年的夏天, 柏市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连环杀人案。
案件受害者,加起来, 拢共达到了十三人之多。而这十三人皆无一列外地死亡,除却最后一位,其余全是各种“意外”死亡。
警察搜查罪犯的家时,在犯人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一座几乎是供奉着的雕塑。
是一座少女的雕塑, 体态优美, 一手微撑着下巴,唇角带着纯真的笑,衣服却又穿得火辣。少女的十指被斩断, 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诡异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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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夏天罕见地进入了雨季, 暴雨一连下了几天没停,噼里哗啦的雨声敲击着城市的钢筋泥土, 将笼罩许久的阴霾冲刷干净。
陈青芒在宿舍里查资料,接到主编电话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 主编的声音在噼里哗啦的雨声中不太清楚。
陈青芒柔声地回问了好几次什么,才隐隐约约听清是邻近邻市西山区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让她临时去出外景。
陈青芒应答, 挂掉电话后, 快速去换了套衣服,穿着雨靴,拿了把伞出门,小跑着到新闻社门前大厅去等待。
平常社里出紧急任务的多,职员们大多都是训练有素的。
因此最多过了五分钟, 摄像师鲁奇,助理何小珊,司机老刘都已经坐到了公司的外派车辆上。
雨刷器不停地来回刮,车调转车头,向城外驶去。
陈青芒衣服沾湿了一点,耳侧的刘海也打湿了,她无暇顾及,身旁的实习期小助理倒是很贴心地为她拿来了干毛巾。
陈青芒接过,道了谢,安静地擦着额角的雨滴。小姑娘刚毕业来实习,主编让她带的,也着实有点委屈小姑娘了,她平时忙,也没怎么教她东西。
快速地弄干了刘海,陈青芒侧身,拿出手记本,开始一条一条地罗列注意事项。
其余几人都开始靠躺座椅休息,陈青芒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也眯眼睡了一会。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截横断的环山公路上,山体滑坡波及到了这边,一块巨大的泥滚石横挡在路中央。
他们和很多医疗物资运送车一起堵在了大山深处。
陈青芒揉着眼睛下车,人有点迷糊,低头看了眼腕表,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雨还在下,只是没有那么强烈了,贴着额头,沁凉,风夹着雨吹过有点冷。陈青芒拢了拢衣领,看着这环山公路上堵着的车,车灯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束一束光打得笔直,衬着黑黝黝的森林,不大清晰。
陈青芒俯靠着车窗,缓了缓,她敲了敲窗,想通知摄像师一下让他下来实时报道一下路况。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了,陈青芒勉强接起,她往外站了几步,靠近路边,主编的声音隔着电流断断续续的,
“小陈啊,西山区那边,那边靠近军事基地,近期从中部军区调来了半个师,驻扎在阳关那边。”
“他们……他们应该,过不久就会来支援……遇事别慌……青芒,唉,青芒……”陈青芒手间的电话一松,手机直直地朝地上砸落下去。
陈青芒摒住呼吸,动也不敢动,直直地看向路障那边的军用皮卡车下的男人。
一身笔挺的绿军装,身形高挑,军帽压在额头上,帽沿压得很低,在夜色与灯光下只见冷峻流利的侧脸。
他在抽烟,手指修长冷白,指间一点猩红,缓缓移动,一手搭在皮卡的车窗上,长指敲了敲,看向黑夜的目光深邃暗沉。
仅仅是一个侧脸,就已经让陈青芒溃不成军,雨丝贴着额发沁入,她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挪动一步。
七年了,只是远远的一眼,眼泪便要落下来。陈青芒心揪着疼,咬紧牙关,手指也在几不可察地颤抖,眼眶湿热,应该是有了泪水。
十几秒里几乎是时间暂停,她看见他长指凑近唇边,叼起烟,微抬了头。
“青芒姐!”摄影师鲁奇见着她一个人站在路边,过来看她,“姐,你手机掉了。”鲁奇弯腰捡起她的手机,他递到她手心里。
陈青芒快速移了眼,侧身,用左手抹了抹眼角,垂眸看着手心里沾满污泥的手机,心里难受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