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31)

陈青芒哭得眼睛都疼,眼睛红肿了,整个人像到鬼门关闯了一遭,几近死掉。

奶奶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就来看她,她带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捂住她的手,温柔慈祥地笑,一遍一遍说:“我们芒芒最好看了,我们芒芒最好看了,我们芒芒最好看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哭到哽咽失声。她含着泪水一起喝下了白粥,整个人颓靡又丧气。

还好有奶奶一直陪着她,她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好到所有人都无法伤害自己。

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上脸上的红肿几乎消退了,只有手腕间还有一片又红又小的疹子。奶奶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边等车,她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偌大的天地间是如此的孤单无依。

像漂泊无根的浮萍,根本没有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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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钦身边的座位空了。从中秋假期后就空了,陈青芒一连四天没有来上课。

他的心也空了,像有人在上面挖了一个洞,涓涓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血流成河。

他给陈青芒打了很多个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可是却全都石沉大海,无一回应。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哪了,就像她不曾来过一样。

老师也不告诉他她的去处,她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他那几天像一个被掏去了灵魂的人,连呼吸都觉得是沉重的枷锁,他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他哥死去的那个夜晚。

月色明媚,微风依旧,熙攘世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影子。

喻曦隔着长长的走廊过道,看见自己的弟弟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去学校上课后,她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带着丝丝血迹的小刀片。

喻曦背抵着墙壁,心也抽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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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芒来学校的那天是星期五,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洒落进来,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喻钦安静地看着站在教室前面的人,像溺水的人呼吸到了氧气,他松下一口气。

他和她短短的对视了一眼。

喻钦看见她眼里黯淡的光,心疼极了。

她好像大病初愈一般,脸色苍白,整个人又瘦了好多,可以看见凸出的腕骨,和脖颈出那一方瘦致的锁骨。柔弱苍白。

喻钦坐在座位上,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却只是看见她移开了眼睛。然后班主任孙全老师宣布了她的新位置。

是第一排的角落,她和他隔了一整个教室的距离。

喻钦身边又搬来了一个新同桌,也是个女生,不过那个女生聒噪大大咧咧,像个人形喇叭,一搬过来,就和他身边的人混得熟得不能再熟。

而就连换位置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看他一眼。

喻钦对身旁的同桌没有好脸色,同桌便也不再和他说话,他又沉入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天放学,他没有看见陈青芒,知道是她在躲着他。

而周末的时候,他也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

那天给他手机发照片的人是夏媚。照片上和陈青芒合照的男生是她的亲弟弟。给陈青芒留纸条的人是夏媚,往酒里加芒果汁的人也是夏媚。

而现在陈青芒却恨死他了。很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媚的目的达到了。

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吗。

星期天的傍晚,喻钦约了赵启江,把夏媚堵到小胡同口,想录音让她说实话,可是她却死也不说,还一口咬定都是喻钦让她加的芒果汁。

很好,那天晚上喻钦平生第一次打了女人,他只给了她一耳光。

喻钦冷冷看着她,不带一丝温度开口:“这一耳光,是为了陈青芒打的,如果你再敢使绊,就别怪我不客气。”

夏媚哭着低吼:“为什么,为什么,钦哥,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眼泪爬满了她的脸,黑色眼影晕染开来,显得可怜又可怖。

喻钦捏紧手指关节,垂了垂眼,他咬牙冷笑:“就这样吧,别来找我了。”

他也曾在心里把她当做妹妹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在看来似乎全都不值得。

他和赵启江转身离开,从此六年情谊如纸灰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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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钦一直在用一个小刀刻一样东西,是很久以前他哥哥教给他的,一个木质小风铃,里面有月亮有星星,还有一个骑着小马的姑娘。

他刻了一整晚,才完成十分之一。累的时候,就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刀,看鲜血慢慢流出来,就好像不那么累了。

是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健康完整的人,以前就有过很严重的自残倾向,因为两年前,他生命里的光消失了,他哥哥毫无征兆的死了。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意外,可是只有他固执地认为那不会是意外,他将自己围困在里面许多年。

周一,凌晨五点二十。

喻钦透过玻璃纱窗看着外面如水的夜色,他把手中的木雕放下,长指掏出手机,在闪着亮光的屏幕上划动。

划动了很久,换来换去都是她的电话号码页面。

喻钦深闭双眼,打出一行字,点了发送。

他说:【我很想你。】

发完了信息,他把手机随意往书桌边一扔,整个人仰靠在墙壁上,刀刻的英俊侧脸隐在月光的阴影中。

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那一晚他没睡觉,从书架上抽了本物理竞赛题,一直做到天亮。

破天荒地第二天他去学校去得很早,到了教室,看见的是陈青芒把他的衣服正悄无声息地放进他的书桌里。

喻钦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会她的背影,然后趁她还没发现的时候侧过身去,背抵着走廊教室的墙壁,抬头看着将明未明的天空,心脏迟缓而沉重地跳动。

那天他仍然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踩着上课铃的尾巴,从后门进了教室,还是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钦哥啊。

喻钦看了下书柜里自己的篮球服和校服外套,散漫地笑笑。他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睡了一个上午。

陈青芒昨晚收到了喻钦的一条信息,好像她在做梦一样。她前几天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昨晚却不知怎的,总是想到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拿出手机,她鬼使神差地把他从黑名单里移除来,就那一瞬间,她收到了喻钦的那条短信。

只一行字,短暂地在通知栏页面停留了五秒钟,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没法呼吸了,眼泪大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

她闭着眼,把他的号码拉黑,然后删除。

陈青芒没再转身去看过喻钦,她只是一遍一遍地演算习题,听课,学习,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

何露来找过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青芒,听说你芒果过敏了?”她的反应是惊奇,没有一丝关心。

陈青芒捂嘴轻咳,她笑着点了点头:“我没事。”

何露也不寒暄,径直就回自己座位去了。

陈青芒晃神一刻,握着笔,继续低头写字。

她躲了喻钦两个星期,看见有他的地方,绝不上前,也从来没有去过教室最后一排。

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大,她刻意去躲,就一直能躲得开。

赵启江最近连着两周陪喻钦去网吧打游戏,睡都没睡好过,黑眼圈像是长在了眼睛上,他也不敢问喻钦怎么了,就一直熬啊熬。

真怕自己猝死,英年早逝实在不值当。

开学第五周,学校按照惯例,会在接下来两周举行考试和运动会。

A班学生都特自觉,复习起来都比别人拼命,争分夺秒,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课桌上的校园言情小说也没了踪影。

孙全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听话乖巧学习的学生,由衷地感到欣慰啊,他从来没有带过这么乖的班级。

十月份初的天气,炎热未减,孙全为了犒劳大家,特地去小卖部提了一箱冰淇淋,让班委挨个发给大家。

吃冰淇淋的快乐时光是短暂的,但也是难忘的。

徐宛儿同学现在坐到了陈青芒的后面,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脊。陈青芒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她。

徐宛儿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哦,班长是个闷骚。”

班长就是杨数同学,待人温和,极为温柔,是班上的“中央空调”般的存在,为人民群众发光发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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