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和肃卿都低笑了一下,边泽川立即道:“跟我可无甚关系,我来的时候不晚已经喝多了。”
随后沉吟轻咳了一下,佯装正经的走过去道:“来,我倒要看看谁把不晚灌成这样?”
穹吉见状忙要斟酒,珂利先道:“这豪饮本就是男儿擅做的事,沉大人乃是女子我们怎好欺负?”
肃卿接过穹吉手里的酒坛,给他和沉吟倒上后道:“在长安每次饮酒,最后缉妖司中最清醒的都是她,你们二人先自己小心吧。”
珂利笑起来道:“那沉大人真是女中豪杰不假!”
“叫我名字就好。”沉吟继而拿起酒碗笑语道:“还未谢过你们随肃卿一同解了龙支之困,先干为敬。”
饮尽后沉吟又倒满一碗,举起道:“肃卿对于我们来说是朋友是亲人,你们是他的兄弟,自然也都一样,今能够结交,是我等之幸,我大唐与突厥如今亲如一家,我们亦定当如此。”
语罢饮尽,沉吟又斟满一碗道:“此番是各位不畏艰险来助我们,虽说因有着肃卿,我们不必见外,但大恩自当必报,他日若草原有任何不测,我缉妖司定当竭力相助。”
说完沉吟看向了一旁的陈璆鸣,他赞许的向沉吟点了下头道:“沉吟方才说的,皆是我等心中之语,这一碗我们便同饮,以敬部落与缉妖司之谊。”
随后氛围渐渐也轻乐起来,珂利细心,酒乐之间仿佛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聊着聊着便对沉吟道:“您不知道,我们世子因是汉人所出,幼时并不受重视,但却是我们草原最出色的男子...”
肃卿不知道为什么珂利突然开始对沉吟说这些,有些腼腆的舔了一下嘴唇,又一把拉回珂利,沉吟见状却微笑道:“这个自然,肃卿是极好的。”
“您当真觉得我们世子好?”珂利兴奋道
沉吟不知他为何情绪如此高涨,倒是被问的一愣,这时莫不晚一脸醉态的倒了过来双臂抱住沉吟道
“好又怎样?我师姐是有心上人的...你难道还想...把我师姐拐到草原上来不成...”
沉吟看了看倒在自己的怀里的莫不晚,转头对肃卿道:“我看大家也都喝多了,今天差不多都回去歇了吧。”
“好,那你把不晚送回去。”肃卿道
“嗯。”
肃卿和珂利回到帐子里后,肃卿问道:“我见这些酒你也定是喝不醉的,怎么刚才胡乱说话?”
“世子,我看的真切,你心上的那位女子难道不就是沉大人?”珂利道
“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方才在席间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实际上一直在照顾沉大人,见她连连饮酒,后边给她倒的都是能解酒的果饮,这份细心从前可是不见世子有过的...”
“我们几个人感情颇深,沉吟又是女子,多顾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哪有你想的那般复杂,倒是你,何时变的有这样的细巧心思了?幸好方才不晚无意间解围,不然怕是免不了尴尬。”
见肃卿这样讲,珂利倒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道:“世子,您一直记挂着的人,当真不是沉大人啊?”
“自然不是,再说...她确实是有心上人的。”
第49章 洛都一战
东都入夜。
从山脉俯视而去,那明黄富丽连片之处便是皇城。将至年下,紫微宫城内外也是一片守卫森严,这场薄雪仿佛在空中就变成绵密细毫的雨,落在宫外的地砖之上,如水晶线铺就一般,十分晶莹。
大殿之内并不像往日一般恢弘明亮,这弯新月散进来的冷光与殿中这几盏暖灯交融在一起,珍珠帘幕后,一张沉香软榻上卧着一个清瘦的人。
他身下的冰玉簟,早就不是这个时节该用的东西了,可大约是清凉入骨一些才能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西北战事不定,李治的头风连日发作,愈发的畏光畏声,却仍坚持日日批阅奏折、面见重臣。武则天持着药碗坐在塌边,汤药在这翡翠的碗勺中早就变凉了,武后挥袖将碗放在一旁,叹了一声道
“陛下不该如此操劳了。”
李治将抵在额头上的手放在武后的手上,仍闭着双目道:“那些寻常的折子,都劳你代朕看了,吐蕃叛乱是大事,朕不能不顾。”
“陛下勤政是天下之福,可更要顾念龙体,若陛下龙体有恙要百姓如何心安?媚娘如何心安?”
自武则天被封天后,虽未到二圣临朝的局面,但却总是不似从前柔和,李治难得见她如此,看着她道:“好,朕自当有分寸。”
武则天施以一笑道:“陛下,西北战事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也正是因为朝堂党争以至的用人不善,臣妾近日得知兵部有一人,挽郎入仕、名为姚崇,此人颇有天资,假以时日必能担重任。”
“嗯,你向来知人善用,你若觉得好,派人仔细留意着便是,他日自然可有提用。”李治应允道
“陛下圣明。”
武则天走后,李治的近身太监小心试探道:“陛下,这左右朝廷用人,可是后宫的一大忌讳...陛下,不会怪罪天后吧?”
李治坐起来,单手支在膝上,背略佝偻道:“媚娘虽说偶有僭越,但辅政是朕亲许,她也断没有结党营私之嫌,即便是拉拢官员、排除异己,只要她为着江山社稷,也就罢了。”
无尽夜幕之下,一层迷雾仿佛隐着什么,那从千里之外席卷而来的狂风呼啸而过,骤然间将一切吹散,那陨落在黑洞中的星辰寻迹而上,囚困在废墟之中的凶兽挣扎苏醒,遥挂在天际的月色也变得逐渐黯淡,最后这层层叠叠的云雾竟然变得如血河一般倒悬在这夜空。
而随着这一个诡谲骇人的声音划破这暗夜,整个洛阳,霎那将倾。
猛狰巨大的利爪划碎那坚硬的磐石,血红的双目看向前侧方人面羊身的狍鸮,声音如地狱丧钟般道:“如今你元气已复,缉妖司众人皆不在都城,正是我们屠戮的大好时机,便由我先行,你且等饮血而饱。”
“不急。”狍鸮那时而似婴时而如鬼的声音再次飘出道:“九婴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备青蓝,九头火羽的妖兽突然从这血夜中破出,如鹰旋般俯冲向山下,声如厉婴道“狍鸮,人界今日,便是我们的了。”
陈璆鸣一行人翌日便踏上回程的路,因要进宫述职,几个人便一路赶往洛阳。许是因为对妖力的感应,他们几人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尤其是莫不晚,他与生俱来的预感和身上的赤阎似乎都在提醒他将有事发生。
“璆鸣,有没有什么符箓秘咒是能与人联络的?”到了一处驿站,莫不晚下马后即刻问道
“有,咱们平日里用的纸符不就可以么。”陈璆鸣边走边道
“不行,那种是距离要求,有没有那种远在千里也能传达的?”莫不晚蹙了蹙眉道
见他神色有些许异常,陈璆鸣站定后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说不上来,咱们这一行虽说除了几个妖,但如祸斗那般品阶的都未见过,还有之前交过一回手的猛狰,连面都没露过。此番缉妖司倾巢而出,我担心...”
莫不晚欲言又止,陈璆鸣确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担心长安有失?”
“许是洛阳。”莫不晚道
“妖邪自然有调虎离山的用意,可先前狄大人不是说过这背后的大妖,定是身困而不能动么?”边泽川道
莫不晚心中混乱,仍是不定道:“我不知道,可我这一路上总是不安,赤阎,赤阎也不一样了。”
说着,莫不晚把赤阎拿到桌面上,几个人一同看着赤阎,却看不出任何异常,莫不晚从他们的表面就得知了他们心中的动向,索性将赤阎拿开又配于腰间道
“总之咱们快些回去吧,万一真误了什么可怎么办?”
肃卿喝了一大口茶后道:“成,我知道这附近的一条小路,直通洛都东侧,只不过时常有山林劫匪,渐渐那条路就荒了,左右咱们也不忌讳,那就走那条路吧。”
“好,那咱们现在就走。”陈璆鸣道
几人离了官道向那条小路驰马而去,果然那路已是杂草丛生、崎岖异常,好在他们都擅骑马,自然也能耐得住颠簸。
而此时整个洛阳早就陷于一片危局之中,妖兽九婴擅纵水火,所过之处皆是火海滔天,一直蛰伏在人界中的小妖见妖首之一已然现身,便纷纷幻化出妖形,洛都之中霎时间人妖混乱、哀嚎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