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方丈道:“自然可行,祭祀,清明节,中元节,这些日子都可以向地府传消息。”
景昌帝直接问道:“若对话呢?”
景昌帝注视着了尘方丈的眼睛,“你们佛家道家,不是常有请神请亡魂一说吗?”
了尘方丈不动如山,“当年贫僧就有言,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这话了尘方丈还真说过,那时候天下初定,好些地方还不太平,不时有些人说自己是什么神明来救这世人,还收揽了好些教众在一方为祸,还是了尘方丈派众弟子前去各地讲法,告诉世人,这些都是假的。
旁人不信,说你们是佛门弟子,怎么你们还不信这些?
和尚们就笑呵呵的说道:“我们当然信的,只是诸位需记得,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众人愣了,是啊,这天上和人间的时间不一样啊!真要请神,那不应该是人间说一句,等到天上接受到再传下来要等好几天甚至几个月?
于是百姓们这才不信那些邪教了,安心劳作。
因为这个,原本在佛界中只是中上的大觉寺一跃而上,直接被皇家册封,还改名为皇觉寺。
见景昌帝不语,了尘方丈说道:“贫僧这次来,还有一事想要禀告皇上。”
景昌帝回过神来,“方丈请讲。”
了尘方丈道:“前些日子,贫僧偶有感悟,静心查探了一番,才知道孝纯皇后已经转世了。”
景昌帝一惊,“阿泞转世了?!”
孝纯皇后是景昌帝的原配发妻,少年夫妻,甚是情浓,只是可惜没几年孝纯皇后便病逝了,而阿泞,便是孝纯皇后的闺名。
了尘方丈敛眉,“是。”
皇觉寺声名在外,时常有人到寺中来请大师超度亡魂,或是为死去之人做法事积福,皇觉寺和别的寺庙不一样,他们在接下法事之前会先算算亡者需不需要做法事,若是不用,他们则会劝人不要做法事,拿着钱财好好回家过日子。
这也是皇觉寺受人尊重的原因之一。
景昌帝问道:“怎么会突然转世?!她……她怎么……”不等等朕?
了尘方丈道:“孝纯皇后功德深厚,却不幸病逝,本早就该转世,只是因为留恋陛下,这才在地府等候至今,只是这次陛下救了天下万民,功德加身,孝纯皇后与您乃是夫妻一体,自然功德也有所增加,这便不能留下来了。”
景昌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她下辈子……”
了尘方丈道:“孝纯皇后下一世应投胎为男子,幼时父慈母爱,兄姐爱护,长大后夫妻和睦,晚年儿孙绕膝,无忧而逝。”
“阿泞以前同朕说过,”景昌帝怔怔出神道:“她这辈子,最希望的便是身体康健,能有几个孩子,晚年时能和朕一起看着儿孙笑闹。”
“若下一世真的能这样……也算是全了她的愿了。”
“方丈,替朕再做一场法事吧,送送阿泞。”景昌帝痛苦的闭了眼。
这辈子,是他负了她。
了尘方丈想说孝纯皇后已经转世了,不需再做法事,可看了眼景昌帝的脸色,了尘方丈又把话吞了回去。
景昌帝收拾好情绪,又问道:“那蒋氏和她女儿……”
了尘方丈道:“那蒋氏,只是爱女心切,又恰逢其会罢了,而她女儿,却是颇具慧根,这才有了这番奇遇。”
景昌帝拿手指点着椅子的把手,不说话了。
坤宁宫,不染快步走进了殿中,左右看了看,那些宫女们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不染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皇后跟前,小声道:“娘娘,了尘方丈出宫了。”
皇后缓缓睁开眼,嗯了一声,“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吗?”
不染咬了咬唇,“听内务府的管事说,皇上让他们准备着供奉去皇觉寺,奴婢瞧着,倒像是要做场法事。”
皇后微微偏了偏头,“行了,不必说了,无非就是供奉先祖,或者是祭奠孝纯皇后。”
不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止住了,“你也别再去打探了,最近皇上的心情可不好捉摸,小心把自个儿搭了进去。”
不染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就是去问问皇上今晚来不来坤宁宫吃饭,顺便再去内务府问问上次的料子还有没有。”
皇后看了眼不染,“你心里有数就好。”
不染点点头,正想说话,就听外面传来玉蕊的声音,“请贾女史安。”
一个大方平和的声音柔柔道:“起来吧,皇后娘娘可起了?”
不染不悦的皱眉,这贾女史,行事下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说,还总爱摆着谱,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
皇后见此笑着点了点她,“不过是当个趣儿看看罢了,你这么在意做什么?没得丢了自己的身份。”
不染站起身往外走,“奴婢就是看她不顺眼!”
听着不染几句打发走了贾元春,皇后笑了笑,又闭上了眼。
☆、第十五章
惜春是在一个多月后才再次听到瘟疫的消息,她知道贾敬上了折子,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能够起到多少作用,她也只有试一试。
所有的人都很高兴,那些丫鬟仆人更是在休闲时讨论个不停,她也听到了一些。
丫鬟仆人们说,这次的瘟疫结束了,流民们都纷纷回去了,还说这次瘟疫死的人很少,很多人都活下来了,大家都在感谢景昌帝和开国皇帝,还有好些人家在家中立了牌位日日上香祈福。
丫鬟仆人们说了很多,像是什么疟疾种牛痘除老鼠,唯独没有提到贾府。
惜春不会怀疑皇帝不给贾府奖赏,但现在瘟疫都过去了皇帝还没给他们奖赏,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皇帝在犹豫。
他在犹豫该给贾府什么赏赐好。
而皇帝犹豫,则显示了他对贾府,或者说,对贾家的态度。
惜春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细想。
皇帝对贾家具体什么态度,等皇家的赏赐下来了就知道了。
贾敬比惜春更了解外面的情况,瘟疫退去,百姓安心,朝中更是一片赞扬之声,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却是一点赏赐贾府的意思都没有。
下面的人都是人精,皇帝不说话,他们也能够明白皇帝的意思,这些日子没一个开口说赏赐贾府的话。
但贾敬一点也不着急,要按年龄算,他也可以说是看着当今长大的,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当今讨厌什么样的人。
当今讨厌的人可以分为两类,这第一类便是那尸位素餐之人,第二类便是那等靠着自己家世糊涂苟且过日之人。
而他们贾府,便是第二类,更别说他们曾经还给当今添了很多堵。
所以贾敬递了这份折子上去,却从来没想过能够从景昌帝那得到什么赏赐,他要的,是景昌帝从这件事所体现出来的态度。
只有这样,他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贾敬抿了口茶,朝站在一旁的贾蓉开口道:“什么事?”
贾蓉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的一沓纸递了上去,“祖父,孙儿已经抄完了,请祖父过目。”
贾敬嗯了一声,接过纸张,翻看起来。
贾蓉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都快吊到了嗓子眼。
贾敬粗粗翻了一遍,抬头问贾蓉,“帮你抄写的那个人是谁?”
贾蓉顿时打了个机灵,“祖父,这些都是孙儿自己亲手抄写的。”
贾敬看着贾蓉,直到对方把目光转移了才开口说道:“两种笔意,字体也略有差别。”
“我人是老了,可眼睛还没瞎。”贾敬淡淡说道。
贾蓉瞬间就跪了下去。
“说吧,是谁。”
贾蓉咬了咬牙,“是……孙儿妻子,秦氏。”
贾蓉说完这句话就放松了许多,又断断续续的说道:“可卿看我辛苦,心疼于我,便……”
贾蓉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起来,脸上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贾敬收回目光,“你和她感情很好?”
贾蓉红了脸,说道:“自然是好的。”
秦可卿貌美,人又生的纤巧婀娜,自带一股风流姿态,和贾蓉又是正处在情浓的时侯,那日看着贾蓉抄书抄的愁眉苦脸,便笑着说可模仿他的字迹帮着抄一抄,贾蓉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等秦可卿说了几句就同意了。
夫妻一体么,她抄的和他抄的又有多大的区别?
有这么一个人摆在面前,贾蓉自然是日日挂心,每每想起来,也是嘴角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