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青笑着摇了摇头,望向那三间可怜的茅草屋,一间做书房,一间待客厅,还有一间卧室,幸亏没什么人来,否则连盏像样的茶水都端不出来,当真失礼啊!
杨青青无奈扭头,单手托腮,望着院中那棵有些孤单的老松树,感概道:“云松院,改名叫贫穷院好了!”
她住的院子约莫是整个睿王府最简陋的了,连半个值钱摆设都没有,就连平日饭食都是最简单的菜品,但好在她胃口好,什么都吃得下,不挑食,因此日子还算马马虎虎。
转念一想,金鱼说会派人找那个蝴蝶泉,借着大理寺丞独子的光,应该会很快就能找到。
正在出神间,杨青青随后听到一阵老鼠偷吃东西的声音,不远不近,接着看到一个黑影疏忽间便消失了,她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默默鼓舞自己,“别怕,说不定就是一只偷东西吃的老鼠……”
等她快要接近那棵松树时,眼睛却连睁都没敢睁。
“喵呜……”
软软糯糯的幼猫叫声,让杨青青大喜过望!
她拨开垂到地上的松枝,见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狸猫仔卧在一片松针上,可怜极了。
杨青青俯身将它抱在怀中,嘴角带了丝温暖笑意,“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小东西?你妈妈也不要你了嘛?”
狸猫乖巧的趴在她怀里,喵呜一声算作回应。
杨青青一瘸一拐的进屋点蜡烛,找到昨天早上没吃的水煮蛋,剥开壳子取蛋黄,然后捣碎放在一个小盘上。
狸猫大约是饿急了,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个干净,随后又卧到她怀里打着呼噜睡去。
有了这么一个小可爱,杨青青顿时觉得生活清明许多,每天与绿衣吃过饭便坐在廊下逗弄它,绿衣还给它编了个红绳,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两个铃铛,缀在脖间,只要它一动,铃铛便铛铛作响。
转眼两个月,云松院像平常一样安静,只有那只无名狸猫越吃越多,越长越大,脖子间的红绳也是一松再松。
这天早上吃饭时,绿衣皱眉看着把所有蛋黄都吃掉的狸猫,道:“小姐,它吃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杨青青拍拍脚下狸猫丰腴的身体,低头望着那只圆滚滚的狸猫,嘴角不自觉上翘,道:“能吃是福,你也多吃点。”
“本王府上不养闲人,猫也同理。”已近九月份,天气凉爽,元启铭额上仍有许多汗珠,沿着脸部流畅的线条滑落到下巴,最后落到青色衣襟上,印出一片汗渍,他晃晃荡荡坐在杨青青对面,抓了一个菜包,手上却一直打颤。
杨青青视而不见,低头喝了一大口稀粥,就见绿衣霍然起身支撑着要歪倒的睿王殿下。
杨青青惊讶的抬头看着他,元启铭手上那个菜包最终掉落地上,而他也如泰山倾倒般向后仰去,杨青青箭步上前,拦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有血腥味弥漫开来,她皱眉寻去,元启铭右臂上的衣袖渐渐被鲜血殷成暗褐色,尽管如此,仍有鲜血不停落在地上。而伤者,元启铭则冲着杨青青淡淡一笑,明明虚弱的不行,偏偏要强颜欢笑,委实难看。
“这点小伤,还能难倒本王?”
杨青青道:“不想死就闭嘴!”和绿衣两人合力把他放到床上,又吩咐绿衣去烧壶热水,杨青青坐在床沿上,用袖中小银剪小心剪开贴着伤口的衣袖,露出伤口真实面目来,杨青青胃口浅,乍看到皮肉翻滚的景象干呕。
躺在床上的元启铭取笑道:“平日跟本王吵架的时候那架势,那气场……,今天才一见血,就成这幅德行了?”
杨青青擦掉银剪上的鲜血,收回袖中,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毕竟人活着才有吵架的本事,万一他两眼一闭,双腿一蹬,自顾自逍遥去了,那偌大王府怎么办?她又不是正牌王妃,也不要担那么大的责任。
“我去给你找大夫!”
元启铭抓住杨青青的手,拦住她道:“切记不能惊动任何人,更不要找府上那些,要找就去京城西街万安堂姓唐的掌柜!”
“命都快没了,你还这么多事?”
元启铭又道:“你拿着那块令牌速去速回!”
杨青青想他是病人,便没有再与他顶嘴,而是简单交代绿衣看顾着他,随后便提裙跑去万安堂。
杨青青跑到万安堂时,只剩下半条命,万安堂掌柜听她说睿王府有伤患便背起药箱要去,被杨青青拦下,怕府上有人察觉,专门给他带了一套男仆衣裳,等他换了才一起离去,那只药箱杨青青也没让他带,而是去门口买了只花篮,里面放了几束鲜花,鲜花下面是应急药物。
唐掌柜在房内看病,杨青青与绿衣坐在廊下摆弄那篮买来的鲜花,狸猫蜷缩在角落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唐掌柜擦了擦汗,向杨青青一鞠躬,道:“殿下已然无恙,还请王妃放心。”
杨青青又把唐掌柜送回,回来时听到一阵熟悉的箫声,便兜兜转转在一片枫林中看见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那男子背对她,枫林如火,碧空万里,就那么一袭白衣,萧萧肃肃,让人看一眼便不舍得挪开眼睛。
一曲终了,他才慢悠悠转过身望着杨青青,浅淡一笑。
杨青青不知何时竟坐在一棵红枫下,枫叶落在红色裙上,融为一体。
男子缓步走到她身前,垂下眼皮笑望着她。
天下间出彩的皮囊何其多,杨青青虽不大出门,但就见过的金鱼,元启铭二人来说,金鱼也算是玉树临风的贵族公子,但其中多有铜臭味,有些俗气了;元启铭姿容算是上上乘,打着灯笼都难找到其二,可惜是个大纨绔,说他纨绔,好像又有些不大准确,楼心月那事他也咽得下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换做天下间任何一个男子,都得拿把刀直接砍了那对“奸夫□□”。
反观这位看似轻松潇洒的白衣公子,脸上虽带着笑意,但眉宇间那抹愁意却还是太扎眼了。但凡活在世上,谁还没有点秘密?就像她与金鱼两人的秘密一样,说出来人家不一定信,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杨青青开口道:“你一定是个有秘密的人。”
男子背后略紧,笑问道:“何以见得?”
杨青青笑道:“猜的。”
男子道:“那你猜的很准。”
杨青青眯眼笑了,她本就好看,此刻更是令百花失色。
男子没有上次那般一直站着,而是坐在她身旁,中间隔有三尺距离,望着落叶萧萧,道:“那你想不想知道这个秘密?”
杨青青实诚的摇了摇头,“没有秘密的人那还叫人吗?”
男子淡淡笑道:“是这么个理,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说。”
第5章 睿王栖宿云松院
“那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喽。”杨青青笑着望向那人。
男子揉了揉鼻尖,眯眼望着远方,一管白玉萧在右手五指间飞速旋转,眉毛微蹙,像是在思考从何开始。半晌后,他把洞箫放在一边,伸直双腿,将被杨青青垂在地上的长发放到膝盖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粘在头发上的草叶仔细捡去,才缓缓地说道:
“娘亲的头发也有这样长,握在手里就像缎子似的,我小时就爱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看娘亲洗头,我父亲是个大忙人,可那时他每次都会抽出时间陪我娘亲洗头,会亲自把那盆淘米水一点一点浇到娘亲乌黑的头发上,明明是件很小的事,偏偏我娘亲每次都很高兴。那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美满,现在想来,那便是美满了。”
他用五指作梳,慢慢梳理着头发,“大约世间男子都是很容易变心的。在我十岁那年,一位姨娘不声不响的复宠,父亲来我娘院子的时间越来越短,直至最后把我娘抛在脑后。我那时也傻,就每天去我爹书房里找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去帮娘亲洗头了,可每次都被人挡在外边。我气势汹汹的想找那位姨娘论理,可还没走到半路,就被人拖着打了一顿,打我的那个人是我哥哥。”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开始狠戾起来,“比我大七岁、同父异母的哥哥,把我按在地上往死里打,事实上,我那次被打的跟死没什么差别了,躺在床上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可就在这半年里,我娘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容貌像朵不合时宜的花,迅速枯萎下去。”
杨青青不知该如何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