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魏临初微一蹙眉,把人抱坐在了身上,拿出帕子给她擦泪,安慰。
“哭什么?找到了不是好事,哭这么伤心?”
“好事?”
昭昭梨花带雨。
她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事。
“他做了这么大的官儿,怎么都不去接妾身的姐姐?殿下不知妾身的姐姐这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上要照顾了他病弱的母亲,下要照顾他年幼的弟弟。可他……”
“你怎么知道是不想接,也可能是没找到不是。”
“妾身不信,没找到便是没想找,没用心找!想要找到,怎么可能找不到!”
昭昭真是伤心了,也从未和魏临初这般敞开心扉地说过什么事儿。然此时的她也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只是替姐姐伤心,心疼姐姐。
她心疼姐姐,魏临初心疼她。
魏临初最见不得她哭。
她落一滴泪,他就给她擦一次,满脸的不耐,却满心的心疼。
“行了,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便先哭一场?”
昭昭是不想哭,可止不住泪,也忍不住,姐姐受了太多的苦。
她难受。
魏临初:“既是知道了,相认便是了。”
魏临初说的轻描淡写。
相认?
昭昭都不知道该不该让姐姐知道这事儿?
当天晚上,她很久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便就想着此事,一会儿想着姐姐爱他,还是应该告诉,一会儿又想着,就是因为姐姐爱他,才不应该告诉。
他又不是身不由己,又不是没钱没势,怎么不要妻子了?
昭昭甚至想,他是不是娶了别的什么身份高贵的女人了?
要不,区区五年,他又是怎么爬到御史中丞这等高位的?
昭昭越想越像是如此。
但昨日魏临初没提起,又好像不是这样。
如若他真的再娶了,太子应该会知道,也不应该会说出“相认便是了”这话。昭昭第二日未动。
她起码得先清楚一下,那顾文轩到底有没有再娶。
翌日,早上醒来,昭昭便派出了人打听这顾文轩的事儿。
到了下午,便来了消息。
“良娣,顾大人家中无妻,是三个月前高升为御史中丞的,原是御史台下国政馆的从五品主管,一跃升了四品啊,真真儿是高升!”
“还有什么别的么?”
“别的便没什么了,这顾大人口碑不错,可谓相当不错了。”
能不好么?
昭昭记得他以前和姐姐油腔滑调的,总是能把姐姐逗笑了。
思及此,昭昭心中又莫名的伤感。虽然最初他在薛府强迫了姐姐,但不得不说,他对姐姐真的很好,连带着对她也很疼爱。
在昭昭心中,他是爱姐姐的,很爱很爱。
就是如此,昭昭才接受不了此事,五年了,他自己过得风生水起,竟不去接姐姐!他在想什么?
昭昭越想越气,但也更是好奇,他一个养尊处优,一天就知道逗鸟赌钱的纨绔公子哥,当年入京,也没靠山,又有着戴罪的身世,是怎么一步步爬的这么高的?
昭昭想不明白。
但总归,他没又娶他人,昭昭还略微的安心了一点,于是也便决定,还要将事情告知姐姐。
当日下午,她便去了姐姐住处。
那宅院是魏临初安置的,自是不错,但昭昭到了,便看见了府邸之外停着一辆豪华马车。那马车之后挂着一个银色小牌,其上正是一个“顾”字。
昭昭立马进了去。
“姐姐!”
她被引去了沐兰的房中,进门便见姐姐红着眼圈。
“昭昭……”
沐兰站起了身,朝着妹妹迎了过来。
昭昭当即便握住了她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
“姐姐外面的马车?姐姐猜猜昨日我见到了谁?姐姐怎么哭了?”
她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心中觉得自己好像是来迟了一步,姐姐好像已经知道了。
“姐姐见到姐夫了?”
她心口跳的很快,这时终于问到了关键的。
沐兰点了点头。
“姐见到他了,今晨。”
“啊!”
昭昭本还想着瞒不瞒她,岂料俩人竟然遇见了。
沐兰是见到了他,毫无防备,且是在一番极其窘迫之下。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靠和婆婆做一些鞋子和刺绣去集市上卖维持生计。
眼下被太子接到了京城,有了个不错的住处,小叔云辰也有了差事,日子越来越好,托妹妹的福,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但这五年来她拮据惯了,曾经一度,一家三口甚至有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实在不忍浪费。她手中还压着些昔日和婆婆辛辛苦苦做的鞋子,便想着都卖了吧,左右也不费什么事,能换一盒胭脂也是好的。
所以今晨,她便和丫鬟来摆了摊子。
哪知转弯过路之时,猝不及防,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险些便撞了她,篮中的鞋子飞了一地,而她也吓得跌到了地上。
那车中的男人声音冷然,只叫人给她钱。
冷的她根本就没听出来那是他。
沐兰没伤,就是吓到了,推辞了没要。
或许是他听出了她的声音。
接着,她便看到那马车的门开了,从中走下了一个一袭深色官服,满身贵气,更是丰神俊朗的男人。
毫无防备,半分也未想到,沐兰的心狠狠地一缩,旋即眼圈红了,人也呆了。
“兰兰……”
他唤了她,终于是曾经那温和的声音了。
那男人熟悉又陌生。俩人一个站着,一个跌坐在地上,一个一身华贵,一个朴朴素素,没有半点相配。
路上人来人往,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二人是夫妻。
她唇瓣颤抖,浑身哆嗦,心亦是如此,眼泪止不住地流,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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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听着,“原来是这样……那他把姐送回来了?然后呢?”
“然后未进门,便说要去上朝,晚会儿再来。”
“然后他来了么?”
沐兰点了头。
“他来了,见了我,见了娘,见了文辰,呆了一回儿,又说有事,走了。”
“那这些年,他怎么说?”
沐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意思呢?没有解释么?”
沐兰摇了摇头。
“文辰有问,他说他找了,但没有找到。”
“……”
昭昭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他位高权重,又有钱,就算这御史中丞是刚做上,但之前那从五品的官儿也相当于江都的庞晟啊!真心想找,又怎么会找不到?
“那往后呢,他什么意思?他要接你们回去么?”
沐兰点了点头。
“那姐姐是怎么想的?”
沐兰没说话。
“顾夫人呢?”
“婆婆自是同意的。”
昭昭应了一声,“云辰哥哥呢?”
“云辰说……”
沐兰没说下去。
“姐姐?”
“云辰说我去哪,他去哪……”
和昭昭,沐兰直说了。
昭昭点了点头。
“那姐姐会回去么?”
沐兰姑且没答。
昭昭也理解。姐姐盼了姐夫五年,也惦记了他五年,但眼下见了,总感觉物是人非。
昭昭握住了姐姐的手,清晰地摸到了她掌上的茧子,“我打探了,他并未娶妻。”
昭昭未劝合也未劝离,因为她觉得这不是她劝与不劝之事儿,重要的还在于姐姐的心。
沐兰没说话。
昭昭想了想又问道:“那他态度如何,请姐姐回去的态度如何?”
“还好。”
昭昭不知道这个“还好”究竟是怎样的,只知道曾经,姐夫对姐姐大部分时候都是很粘腻的,在昭昭的印象中,他除了赌钱和逗鸟以外,剩下的便是粘在姐姐身边儿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他有一次白日里要和姐姐……,嫌她碍事,还骗她说外头的小池塘里有他新买的七彩鱼。
昭昭傻傻地信了,乐颠颠地跑去,可去了后找了一圈,哪里有什么七彩鱼。
回去后见那房间关了门,里头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她脸一烧,才知道自己受骗了,难怪姐姐当时红着脸,还拉了她一下,笑着摇头。
昭昭还记得,姐姐有一次被江都一个大官儿的儿子酒后调戏了,其实那所谓的调戏也不过就是色眯眯地看了两眼,说了两句俏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