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味出神,昭妃伸手欲牵她的手,被她不留痕迹地躲过。
昭妃丝毫不在意面色如常:“那日,听闻宁妃妹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宫的十六殿下身子不适去照看了,错过了与妹妹一聚。今日这事,就当是本宫送给宁妃妹妹的见面礼吧。”
好一个见面礼,一个礼便是一条人命。
宁味转眸不再看她,摆了摆手,罗衫上前,她伸手扶住了罗衫的手腕:“告辞”。
回了蓬莱宫,宁味褪下鞋袜散了发髻赤足在院中的秋千上调弄箜篌。
院里的宫人一早就被云裳遣散了,独剩下她一身白衣坐在月下。
罗衫端了清粥过来被云裳拦下:“罗衫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宴会上受了伤?”
罗衫看了看:“娘娘跌落时被齐王之子所救并未受伤,之后虽有毒物侵袭,但娘娘幼时曾服下百毒丹,一般毒物皆是不敢靠近,寻常□□也伤不了她。”
“可娘娘看起来闷闷不乐”云裳十分不解:“可是受了惊吓?”
“你是如何看出娘娘闷闷不乐?”罗衫十分好奇。
“你看”云裳指了指远处谢宁味的赤足解释:“只要娘娘心情不佳,她便会赤足而行。”
罗衫愣了会,细想还真是如此点头:“确实,我先过去给娘娘送点吃食。”
走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劝:“娘娘今日饮酒又一直没有休息,先用点清粥吧。”
“我不饿”宁味低头拨弄着箜篌没有回头,断断续续有音流出来,皆是些刺耳的不成曲调。
被云裳一点拨,罗衫冥冥之中觉得,她家娘娘这是闹脾气了啊。
咕噜不知从冒出来靠着谢宁味的腿亲昵地蹭来蹭去撒娇,谢宁味放了箜篌,把猫抱在怀里抚摸。
想起什么吩咐:“罗衫,你去取一瓶解毒丸和一瓶跌打酒来。”
罗衫确信谢宁味没有受伤,但还是去取东西了。
没一会宁味把取来的解毒丸和跌打酒塞好,用绳子系在了咕噜身上,蹲在它面前拍了拍它的大脑袋:“去吧”
咕噜不情愿地喵了两声,还是纵身一跳跑远了。
第11章 尽孝
衍庆宫。
嘉妃靠在床头,披散发髻,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一个拨浪鼓。
“娘娘,七殿下来请安了”思卉进来回话。
“喔?他怎么来了?”嘉妃将拨浪鼓搁在枕边:“快让他进来”。
沐卉上前一步拿了两个绣花枕头垫在嘉妃腰后开口:“七殿下自小就是个孝顺的,肯定是听到了消息特地过来探望娘娘的身子。”
这话说得极为熨帖,嘉妃抿唇轻声笑了下:“难得他还惦念我这个母妃”。
“母妃这是什么话?儿子哪里就不惦念您了?”七殿下穿了珠帘进来拱手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起来吧”嘉妃满意地点头摆手,嘴角笑意藏也藏不住,温和道:“坐着说话”。
沐卉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给七殿下准备茶点,屋子里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七殿下和嘉妃两人。
见没外人了七殿下才开口半是埋怨半是心疼:“母妃怎么这么不当心,从那么高的台子上摔下来,可别落了什么病根才好。”
嘉妃看他情真意切很是动容,不愧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儿子,母子同心。
“我派人寻了上好的山参灵芝一并带过来了,给母妃好好调理身体。”
“不碍事”嘉妃笑道:“你有这份心,母妃就很开心了。”
七殿下四处望了望,声音压低了仅二人可听:“这次宴会之事,虽然父皇压下来了,但是皇城内外还是诸多风言风语,儿臣想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
嘉妃没说话,从枕边拿起拨浪鼓挑了挑坠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既然古怪就不必深究,此事的浑水不好淌。”
“可母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七殿下愤愤不平:“岂能轻易罢休!”
嘉妃没有接话,悠悠看了他一眼,瞥眼望着窗外的天色开口:“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想想以后的事了。”
“母妃?”七殿下神色疑惑。
“你父皇年纪也大了,你该多对他尽尽孝道”嘉妃开口。
“儿臣谨记”。
“孝不是过问他衣食住行,这些琐碎之事自然有照顾的宫人留神,天下之大,你是皇子,利民为民这才是真正的孝。”嘉妃垂了睫,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七殿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嘉妃,嘉妃自潜邸以来一直谨小慎微与人为善从不逾越半分,连父皇都称赞过她的品行是后宫典范。
如今这么一番话,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母妃。
“皇儿”嘉妃扭头看着他,没有化妆过的容颜露出苍老之态:“母妃老了,你父皇也老了。”
七殿下默了默郑重地点头:“谢母妃教导,儿臣告退”。
嘉妃看着自己挺拔聪慧的儿子,伸手摸了摸波浪鼓。
窗外暮色沉沉,倦鸟归巢。
她脑子里浮现起来怡贵人宁妃那些年轻美丽的脸庞,自己已经老了,没有了让人沉迷的美貌,可是皇上不同,只要他想,会有源源不断的美丽女子,心甘情愿地踏进这个皇宫为他生儿育女。
皇帝有七个儿子,以后还会有更多,他的爱本来就少,能分到每个儿子头上的更是可怜。
可她不同,她只有七殿下。
如今她和皇帝都已经垂垂老矣的人了,七殿下还有漫漫一生,她这个做母妃的,总该为他筹谋筹谋。
***
毓秀宫。
卿贵妃扫落了一地的茶盏,皱眉伏在小几上懊恼不已:“可惜啊,可惜啊!”
若兰咬唇对着水笙摆了摆手,水笙上前轻手轻脚的收了碎片,将香炉里的香换成了宁神香才退下。
若兰看着卿贵妃阴沉的脸上,上了一盏新茶斟酌开口:“娘娘,您要小心自个身子啊。”
卿贵妃闭着眼,吸了一口气声音晦涩:“怡贵人那一胎是个儿子,眼看就呱呱坠地了,竟然就这么没了”。
若兰点头劝诫:“娘娘,怡贵人是个不识趣的,想必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了便没了吧。后宫之中年轻的妃嫔多得是,不知道有多少想为娘娘马首是瞻,娘娘挑几个顺眼的点拨点拨便是了。”
这话说得有理,卿贵妃勉强缓了神色吃口茶没出声,水笙进来回话:“娘娘,外面陆嫔求见”。
若兰打量了一翻卿贵妃的脸色:“没看到娘娘身子不适吗?打发了”。
“可是……”水笙迟疑:“之前陆家的人传了话,说这个陆嫔生得姿容无双,勉强算是娘娘的庶妹,望娘娘能提携一下。”
“混账!”这话直接刺激了卿贵妃,她忽然拍桌大怒:“什么东西!也敢要本宫提携!”
“不过是贱人生的贱坯子!是觉得本宫人老珠黄,恩宠不如从前,就急着送个新的来献媚于皇上吗?”
卿贵妃勃然大怒,面容扭曲声嘶力竭,若兰和水笙被吓得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若兰苦苦哀求。
强撑许久,卿贵妃喘了好几口气,跌坐回榻上,双眸满是悲切:“他们都当本宫老了,可本宫才三十岁啊,真饿就老了吗?”
屋子里寂静一片,无人敢应声。
许久后卿贵妃轻声吩咐:“若兰,你亲自送陆嫔回宫,水笙去库房挑些礼物一同送去。”
“娘娘”若兰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声:“您若是不愿又何苦……”
“下去吧”卿贵妃浑身无力,将脸埋在掌心,颤抖着伸手,鎏金护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让本宫自个儿静一静。”
众人都退下候,卿贵妃抬眼环顾富丽堂皇的毓秀宫心里蔓延出无尽的苦涩,这里是宫中最华丽的屋宇,即便是皇后的长乐宫也没有这么精致,这是她这个贵妃该得的。
可她这一生能得到的也不过如此。
陆嫔得了卿贵妃的许多礼物又被大宫女亲自送回来,在新进嫔妃中自然地位不同。
回了瑶光殿,陆嫔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去伺候。
绿绮恭敬地站在房门外,红绡从御膳房端来了杏仁露探头看了看:“娘娘还没有唤你进去伺候?”
绿绮也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红绡将手中吃食递给她忍不住蹙眉抱怨:“真不知道咱们娘娘是怎么想的,生得那番美貌,又是卿贵妃庶妹,新进来的嫔妃又有哪个越得过她去?将来侍了寝,必定是恩宠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