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智笑得干干的,解释道:“当然是接人了嘛。除了你还有几个老同学要来嘛!老张是发达了,可也不能包了所有宾客的飞机票啊,离得近的就自己坐火车过来了呀!我一个人怎么认得过来,忙得过来呢?问问,你会去的对不对?”
“接几个人啊?”宋文文深知自己逃不掉跑腿的事,只能认命了。
“三个!赵明宇,宋岩和周阅阅,就他们三个。”
“去吧啊,去吧!”罗智开始软磨硬泡。
宋文文满脸黑线,这刚下了五个小时飞机,晚上又得去人山人海的火车站接站……啧啧,她的目光如千万利剑穿过墨镜要将罗智刺他个千疮百孔,奈何这厮皮糙肉厚防御里可谓一百加。千言万语千般不愿化成一句话:“你可真是我的好同学哈!”
罗智回:“那是!你没听过那首歌么,这样唱的: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宋小姐,我才不是一个不讲义气的男同学!”
宋文文:“我去,你自己改的”
罗智:“咋样,有才吧!”
“跪求别唱!”
“你还想听”
“求别唱!”
“什么?风大听不清!”
“别唱!”
“啊?”
“唱!”
“哦!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宋小姐,我才不是一个不讲义气的男同学!!!”
罗智是宋文文的冤家对头,再次重聚又一次证明了这个真理。
中午和罗智在酒店的餐厅里简单吃了午饭。回房间的时候,就和几个来得早的同学碰了头。大家相互笑着,在铺满软软地毯的长走廊里简单寒暄。罗智拉着宋文文白色双肩包的带子,嬉笑着和大家约了半夜一起哈皮的时间。宋文文则是忍不住打了哈欠,抱歉地告辞准备回房间午睡。
笑声渐远,安静的长走廊里仿佛只有一张张门牌相互守望着。宋文文手里握着手机和房卡,前行的脚步忽然有一瞬间的怔忡,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而又莫名其妙。
她和罗智并肩走着,她正对面的房间就是罗智的。长廊里暖黄色的灯光将罗智微卷金棕色的头发柔化出一种温柔纯良的感觉,宋文文多看了一眼,在想,孩子真是长大了,比小时候会收拾自己了呢。
罗智不知在想什么,脑袋略垂,眼睛看着前面的地毯。“工作找好了么?还是继续读研?”他问宋文文。
宋文文说:“不读研了。工作么,也还没找。”她看出罗智有点意外的眼光,解释道:“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我不想这么快把自己固定在一个位置上,然后铐上枷锁。”
罗智花了一分钟来消化接受宋文文的话,然后点头笑道:“可以,这很问问。”
“你呢?”
“老子再继续熬三年呀!老子要当研究生!”罗智扯着她的耳朵大声说。
“知道啦!知道你要当研究生了!”宋文文笑着往后躲,伸手打了一下罗智的肩膀。
罗智松开手,眼里一闪而过的竟是遗憾之色。走到房间门口,宋文文用房卡开房门,半天没有反应。她回头看了眼同样在开房门的罗智,好像也没打开。她走过去,探头在他的耳侧轻声说:“你打开了吗?”
她的吐息带着浅浅淡淡的橘子香气,轻轻拂在罗智的侧脸。他的脸,都不和他商量的,忽然就红了。
红着脸的罗智微微垂下头,看了眼手里的房卡,忽然笑了。
他把自己手里的房卡和宋文文手里的房卡换过来,摇头笑道:“拿错了,两个人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宋文文耸耸肩,佯怒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开门。她说:“我是完全相信你,才没有检查手上的房卡的。”
一样在开门的罗智闻言愣了愣,方才的羞红退了些,他也平静了许多。平静的罗智用平静的语气问宋文文:“问问,你怪我吗?”
“什么?”宋文文握着已经打开的门把手。
“当年,我撮合白静沉和许君悦在一起的事。”
当年?当年么?你说的是哪个当年?你说的是那个所有人都觉得那对CP是良配,只有我一个人反对白静沉和许君悦在一起,结果最后我一个人结局惨淡的那个当年吗?
她很想很大度很宰相肚里能撑船地和罗智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早就忘了。
可她给了自己三十秒时间来张口,三十秒后,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宋文文握着门把手的手慢慢拳起,指节发白。她恨这样拿得起放不下的自己。
半晌,她推开门,进去,然后关上门。
重重的关门声回荡在整个长廊里,仿佛在表达着一种积累已久的沉默的愤怒。
关门前,她对罗智说:“下午记得叫我,现在我要睡午觉了。”
下午,罗智开着车载着宋文文来到X城的海边。在这里,他们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同学,还有携娇妻拍摄婚纱照的Mr张。
Mr张看起来像是刚拍完一组照片的样子,正和娇妻在彩虹色的大遮阳伞下休息。一个小个子女孩子围着新娘努力补妆,扑粉之快仿佛是在糊一面墙。Mr张站起来,冲着罗智和宋文文挥着手,大大的笑容灿烂如盛开的向日葵。
宋文文也挥手,对着身旁正在的调整自己遮阳镜的罗智笑着说:“我们的张先生看来真的找到自己的sun了,整个人就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有没有?都快四十的人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呀!完全不显龄的有没有!”
罗智给Mr张隔着遮阳镜飞了个眉眼,不服气道:“什么嘛,那完全是化妆!是化妆好不好!”他跳到宋文文面前,拉起宋文文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戳“你看看咱这弹性,这弹性,这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啊小伙子!”
宋文文看着他,兴趣寡淡十分敷衍地戳了戳。收回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长也长不大呢?”她望着那个被小个子化妆师不停扑粉的师娘,淡淡地对罗智说。
罗智认真看着她,低下头笑得十分温柔。他抬起头,再看她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大眼睛小嘴巴的可爱姑娘瞪了自己一眼。
他们走到了彩虹遮阳伞这边,一前一后。小个子化妆师将新娘的脸挡了一半,能看见的是新娘小巧白圆的下巴。新娘嘴角含着笑,一双手里轻轻捧着一束扎着粉色缎带的鲜花。
Mr张笑得如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一般,一双眼睛弯着,十分激动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文文。宋文文一样笑着,肩膀微微颤抖,眼眶隐约被什么东西打湿。她张开双手的时候,对新娘的方向说:“久别重逢,师娘别介意。”说罢,她已经给了张先生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先生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笑着感慨跑得太快的时光:“八年不见,连宋文文都长大了!”
宋文文微微颤抖的肩膀不再抖,她收回拥抱,与张先生保持着两臂的距离。她发现生活的宠儿张先生也没有逃过光阴的易容,他浓密的黑发里被加进了星点的白色,悉堆笑意的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纹。“恭喜您,张老师!”宋文文微微笑着,送上真心的祝福。
“谢谢你的祝福。”张先生乐得如一朵花。
而全程充当背影的罗智,此刻表情甚是微妙。咧开的嘴巴明明很开心,微微蹙着的眉头又不能说不无奈。
宋文文没有看他,而是在祝福过后,将目光投到了已经补好妆的白纱新娘身上。张先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要给宋文文介绍。哪知道宋文文当先一步走到了新娘面前,脸色瞬间就变了。
新娘站起来,勉强用一只手握住捧花,伸出另一只手,笑得大方而温柔:“你好,文文。我是江南。”
面对这么一只肤若凝脂的纤纤玉手,宋文文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迎上去。她转头,看了神情微妙的罗智三秒,张着口型说了两个字,然后转回来伸手握住,微笑:“你好。宋文文。”
新娘点头,收回手,说:“我常听张先生提起你。”
宋文文笑了,“二位都要结婚了,还称呼先生么?”
话罢,新郎新娘连同罗智都忍不住出声笑了出来。罗智走过来,拉住宋文文双肩包肩带,解释:“这里面是有些渊源的,回头我慢慢解释给你听。”他轻轻拽了拽那肩带,语气温和:“Mr张他们马上要拍下一组照片了,我们也去火车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