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楼梯上,有洁白的雏菊破壁而出,绽放出鲜嫩的花瓣,向阳生长。
五层的音乐犹如换了个画风一样,是清新而美好的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他满心期待,推开了第五层虚掩着房门的房间。
房间中的装潢是大卫城中央医院中的高级病房,阿斯兰很熟悉,因为他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在这间冰冷的病房中呆了整整两个月之久。这对当时的阿斯兰来说简直是极刑,他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踏进医院一步。
可他怎么也想不通,叶黎的回忆里怎么会出现这一幕。是因为任务,还是——
“你明天还能来看我吗?”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到阿斯兰耳中,他不熟悉就有鬼了。
一个小男孩于黑暗中自病床上坐起身子,与背对他的叶黎小心翼翼道。
叶黎一言不发,沉默的消失了。
这......
阿斯兰至今还记得,在那段无聊透顶的住院生活中,一个披着黑袍的大哥哥每天晚上都会来拜访他,为他带来各种糖果与一个款式古早的音乐播放设备。但不得不说第一次与他见面时,这个大哥哥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而且他是如何通过医院的层层安保系统?实在无法不令人存疑。
虽不是自夸,阿斯兰的家族“法姆索罗涅”在政,商两界地位很高,不免会有敌对势力会暗中作祟,针对家族成员的暗杀事件发生也并不在少数。
但阿斯兰并不认为眼前的人是暗杀者,内心中不由自主萌生的亲切感使他的目光紧紧抓着那个大哥哥,一刻都不想放开。
之后的住院生活中,黑袍的青年带给了他希望与光明,让他在麻木到病态的世界中独享一捧清泉。随着时间的增长,这捧清泉的清甜时而会变得苦涩异常,同时也会令捧着它的人孤身一人。
若是要问阿斯兰,他是否辛苦,答案必然是“辛苦”的,可若是质疑他如果重来,会不会不愿意去捧这清泉,那答案也是必然的。
他从未有所后悔。
出院后的阿斯兰,也偷偷回过医院去寻找大哥哥的踪影。可别说会客记录了,连医院的监控中也根本没有他的踪影。最后无助的他坐在自己曾住的病房门前,直到近黄昏时被父亲派来的人带走,也再也等来那个人。
这个寻人计划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与大哥哥的相遇仿佛是一场不真实的梦,谁也不会记得,唯有阿斯兰还记着这个带给他梦想的人,即便被时间冲刷的只剩下一个概念。
所以当他第一眼在海边遇见叶黎时,他就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可竟没成想真的是叶黎。
一时间,阿斯兰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他内心五味杂陈一片兵荒马乱。他想要立刻去拥抱叶黎。可在此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呼吸,推开了下一扇门。
明媚的阳光瞬间扑门而出,撞了阿斯兰一个满怀。
浑浊的海浪卷着沙子,白色的沫子一个接一个被撑破。
一个金发的男孩站在沿海的广场上,纤长的手指波动吉他的琴弦,天籁一般的歌声伴着一声又一声的海浪此起彼伏。
而身披黑袍的青年则躲在一边,黑色的双眸中闪着光亮,好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烟花。他的视线无法挪动,直至男孩对他一笑。
这个笑容美得胜过世界上任何一处名胜,赛得了诸多名画家的惊世画作。
可青年却落泪了,就像看到了烟花熄灭后的火屑,任凭地心引力拉回地面。
阿斯兰慌忙打开了下一扇门。
“I remember you said,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记得你曾说过,有时因爱而活,有时因爱而伤。)”
昏暗的酒吧中,腼腆的黑发青年对金发的驻唱歌手颤巍巍的献上了一朵纸花,而驻唱歌手微微一笑,轻轻吻了他的手。
下一扇。
人工樱花树所投下的绯红倒影下,两个学生笑得正开心,就连微风也为之动容,为他们吹下几朵粉红的花。
下一扇。
“叶黎叶黎!要不要一起走?”
学校门口,金发的男孩奔向他内向的友人,不容拒绝的抬手一把抱住其肩膀,笑呵呵的走了。身后的瑞秋看着阿斯兰的行为,不禁联想到了奔向骨头的狗。
接下来的门,阿斯兰总能看到金发的男孩在对叶黎笑,或是大笑,或是微笑,又或是苦笑。但就算是他悲伤,难过,叶黎也会跟着湿了眼眶,笨拙的安慰他。
“你的命是我给的,我不允许你为一个人类白白牺牲。”
阿斯兰推开了下一扇门,房间中奥诺拉的咆哮便冲撞进阿斯兰的脑海。
牺牲?叶黎何时要为谁牺牲?
这个房间中的景象中,奥诺拉愤怒的对被打翻在地,无法反抗的叶黎斥道。她将手中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正好有一片飘到了阿斯兰眼前。
“死而复生,一命,换一命?”
他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回想起叶黎之前说过的话,线索被逻辑串联成网,让他瞬间理解了此刻奥诺拉的愤怒,也理解了奥诺拉消逝前为何对自己抱有不易察觉的敌意。
泪如泉涌,心如刀割。
那个不苟言笑,不善言辞的人,究竟把他当作了什么?
剩下的房间中的场景,阿斯兰都与叶黎一起经历。如今再看一遍,阿斯兰却已经不知该怎样去看待叶黎。
你究竟是用什么目光来看待我,用怎样的心态来守护我?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金发的男孩站在眼前教堂款式的楼梯前,他显得十分渺小且普通。
它通向这栋楼的顶层,叶黎的终点。
天台。
男孩走上楼梯,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天空蓝得通透如上乘的蓝宝石,没有一片云彩。如他所愿,黑发的青年就在洁白的天台上,依靠着栏杆背对着他。
☆、第 23 章
“叶黎——”
阿斯兰走向叶黎,同时将天之衣的自动躲避功能关闭,他相信眼前这个叶黎不会伤害他分毫。踏过天台上每一块洁白的地砖,叶黎的身影仿佛就会虚幻几分,使得阿斯兰不敢走得太快。
他无比小心,缓缓走到了叶黎的身后。
他不敢触及,只等着眼前的青年回头。
然后那人便回头了,是叶黎平常的模样。他用他漆黑的双眸看着阿斯兰,然后嘴角撑起一个脆弱的笑容。
“在这里玩的开心吗?”
“还可以吧,但主要没有你,就感觉还差点味儿。”阿斯兰打趣着回答道,即便他的内心已经痛的想要落泪。然后他上前拥抱了这个如泡沫般的人。
一开始,他并不敢用力,但慢慢的,这个拥抱就变了味道。从原本的思念,再夹杂了痛惜,懊悔,以及一些阿斯兰不是很懂的情感。他没有去深究这份情感的真面目,只是去加重这个仿佛等了许多年的拥抱。
“......”
阿斯兰有诸多话想对眼前人说,有关于前世,也有关于现在,却一时不知应该如何说起,只能沉默。
他的下巴抵在叶黎的头顶,发丝瘙痒着下巴,也是享受的。
\"过了,过了很长时间了。\"阿斯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
\"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呢。\"
青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衣服很单薄,那件黑袍外,只有一件旧的白衬衫。或许是冷了,他的肩膀微微发抖。
但天台上没有一点风。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吗?\"叶黎轻笑了几声,欣然道:\"这里是我家,我理想中的世界。\"
\"可这里明明——
阿斯兰还没说完,叶黎就已经轻轻将他推开,独自走到天台的栏杆前,眺望着正在分崩离析的城市。
“这里有爱我的父母,有朋友,还不用经受疾病之苦,也不会发生任何我不容许的暴力。”说着,他回过头,身后蓝得过分的天空更衬的他如同置身油画之中,昭示着此世一切皆为虚假,只有主人在作茧自缚。
“虽然凭我的力量并不能时刻保证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那么美好,一到夜晚时世界就会彻底变回\"原样\",另一个我也会出现。但快乐的时光总比没有要好吧。”
说着,叶黎孩子气的笑了起来,对有些不明所以的阿斯兰张开双臂,口吻也变得如孩童一般:“你喜欢黎黎对吧!那就留下来继续陪我一直呆在这个世界吧,随便你做什么。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那个我击倒你后,我选择让你恢复原状。”
那如果这个叶黎不想让我恢复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已经人首分离,当场暴毙呢?阿斯兰闻言后,不禁心里阵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