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晖说他的字,还是跟着夫人学的。”玉虚散人道。
直接称呼弟弟的名字,语气中透出亲切,又说到姐弟俩小时候的事qíng,看来弟弟和这玉虚散人jiāoqíng非比一般。
荀卿染这么想着,就笑着点点头。
“我那时候也是幼年,姐弟俩临摹同一本字帖,君晖年纪小,有的时候坐不住,我不过稍作督促罢了。”
“夫人的字可也算的一绝了。恕我直言,令尊虽说学问极好,只是说到书法,还比夫人略逊了一筹。夫人那时年幼,就肯在习字上下如许的功夫,想必是受了别的长辈的影响。”
当初下功夫练字,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荀君晖能科举成名。她为了督促弟弟,同时也是自己喜欢,因此才下了那番功夫,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
“荀家本就是世代书香,读书习字蔚然成风,若说影响,应是这家风影响吧。”
“哦。”玉虚散人沉吟道,“老夫还以为夫人是受了令堂的影响,君晖有提过令堂极好诗文的。”
荀卿染心中一动。玉虚散人所说令堂,青定不是方氏。可是,弟弟又怎么会跟他说起生母爱好诗文。
“家中嫡母出身定远侯府,对诗文不过平平。我和弟弟的生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候弟弟还在襁褓,我比弟弟大一些,不过可惜,便是我,如今也记不得生母的模样了。”荀卿染说着打量玉虚散人。
玉虚散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带着荀卿染走入枫林。
“这一棵,还是颜家第六代家主亲手栽种的……”玉虚散人指着一棵约两人合抱的大树道。
这枫林已有百年的历史,玉虚散人竟能清晰地说出每一棵的来历。
苛卿染有些心惊,好在她在谈起和弟弟的生母的时候,就将丫头们都打发到了远处。因此,玉虚散人的话,只有她能听见。
“百年大族,一夕烟消云散。总算没有焚琴煮鹤,还有这一处园子留下来,还有这些枫树,……让后人能够凭吊。”玉虚散人抚着一棵枫树,眉宇间满是酸楚。
荀卿染有一瞬问的失神,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老先生做如此打扮,想必jīng研道家经典,通透世事。道家处世,最高境界讲究和光同尘,与时舒卷。老先生以为如何?”荀卿染笑着问道。
“夫人果然博学。”玉虚散人望着荀卿染,似乎有些惆怅,又很是欣慰。“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夫人说的对,老夫也极崇尚此道。”
那就好,荀卿染心中道,微笑着点了点头。
玉虚散人博古通今,又熟知这抱朴园内一糙一木一山一石的掌故,竟带着荀卿染一一看过去。
“这些掌故,想必君晖都已经领略过了。”荀卿染再一次笑道。
玉虚散人也笑了笑,“请他搬进来住,他总是不肯。若不是怕夫
人在外面受苦,他绝不肯上门来找我。”
从那以后,宾主之间便没有了隔膜。有的时候远远地见了,不过相互点头致意,有的时候会过来说两句话,有的时候只在远远地看着荀卿染带着两个孩子玩耍。双方都十分自然、自在。
荀卿染渐渐地喜欢上了抱朴园,喜欢上了这座枫林。
福生和瑄儿显然也喜欢这里。
如今已经是深秋,林中到处是厚厚的落叶。午后温暖的阳光从村枝间洒落下来,映着火红的板叶,将人的脸也染上了淡淡的红霞。
荀卿染和齐攸沿着林中的青石小路慢慢地走着。他近来无事,也少出去应酬,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陪着荀卿染。
福生和瑄儿两个被包裹成圆滚滚的小包子样,正一边笑着,一边追逐着小梅花鹿玩耍。小梅花鹿已经长出了柔软的鹿角,它已经和两个孩子玩熟了,轻盈地躲闪着,有的时候则会停下来,被两个孩子捉住也不挣扎。
“福生和瑄儿这些天都玩野了。”齐攸道。
“这样也好,你看福生又长个了。瑄儿也比一般女孩儿结实。”荀卿染笑道。
大家族的女孩子都是娇养,像珏姐儿,比瑄儿还大一些,却每天不离奶妈的怀里,很少自己走动,更不可能像这样在外面玩耍。
“鸾玉姐姐说,瑄儿这样很好。以后长大了,心胸眼界也会宽些。”荀卿染道。
“我又没说不好。擅儿这样很好。”齐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