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逃出洞庭之泽的暮晚江颤巍巍地摸索至暮宅,躲在一旁的墙角偷偷看着门口。眼中尽是不舍与眷恋,下定决心欲离开时,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小姐!”
暮晚江拉近盖在头上的花布,低着头步履匆匆装作没有听见欲逃开。拾春大步上前拦住她,兴高采烈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暮晚江推开拾春,神色慌张想要逃离,奈何拾春死活不让她离开,还欲唤来老妇人。暮晚江抬掌打晕拾春,将她放在围墙下,最后看了眼暮宅便转头离去,孱弱的身影逐渐透明,仙草报恩历劫终于结束,暮晚江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是夜,陆清远与暗傀来到洞庭之泽。以死印之力解除三体的禁术,三首岐婴再度现世。
合体之后的三首岐婴提元运气催动妖应十二棺之力,随后只见雷电交加,一道紫电从天而降劈向地面。天际雷电盘根错节,突然一声“轰隆”,天之角出现裂缝,洋洋金光从缝隙中射下来,紧接着一道云梯从天际缓缓下落。
立于山巅的陆清远见状,催动死印之力令云梯显形。随后看向三首岐婴道:“如今既已解除禁术,便回归魔界,本座需要你。”
三首岐婴单膝跪地,陆清远与暗傀化光而行,沿着云梯直上九天。
鹿鸣塘内,魔物消失,百姓们欢呼雀跃,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为庆祝这大喜的日子,城中人举行庙会欢庆。
这夜,沈孟庄牵着陆清远沿着湖边慢悠悠走着,一边欣赏花灯,一边低头与人交谈。
不知不觉走到偏僻的断桥上,岸边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沈孟庄转过身看向陆清远,轻声道:“闭眼。”
正欢天喜地看着桥下舞龙舞狮的陆清远,闻声抬头看向沈孟庄,随后乖乖闭眼。以为师兄会亲他,然而没有等到意料中的亲吻,手掌却有一阵冰凉。
陆清远猛然睁开眼,却见掌心中多了一块鸳鸯玉佩,还系着两条同心结。
“师兄这是……”陆清远拿起玉佩看了看,再看看沈孟庄,又惊又喜。
看着眼前人惊诧的模样,沈孟庄握住他的双手,郑重其事道:“我娘说,这是留着沈家媳妇的,你愿意做我沈家的媳妇吗?”
闻声心头一震,陆清远惊喜欲狂,双眼不禁被泪模糊视线,仿佛此刻让他立即去死他也甘愿,声音颤抖地回应,“愿意!”
心中汹涌澎拜,陆清远鼻尖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此刻只想大笑又好想大哭,猛地扑向沈孟庄搂住他脖子,唤他。
“师兄!”
“我最喜欢你了,是最喜欢哦!”
第108章 坦白心意
再一次两手空空, 一向镇定从容的沈孟庄如今也不免有几分焦急。意欲找寻下一个目标时, 突然收到轩丘的消息,还以为师尊有何交代,原来是叫他们回山。快过年了,天大的事也等过年后再说。
甫一回山,沈孟庄便马不停蹄前往太虚阁。
太虚阁内青烟袅袅,轩丘背对着大门站在书阁前,仍是苦大仇恨板着脸,数月不见, 山羊胡长了许多。
“师尊。”沈孟庄作揖道。
“孟庄来了。”轩丘转头看了身后的沈孟庄一眼, “过来。”
闻声上前, 沈孟庄走到轩丘身侧,身前书阁突然挪动, 一盏琉璃台缓缓升起, 里面装的正是那日所见的太初剑和玄黄翎。
“师尊……”沈孟庄看向轩丘, 疑惑不解。
轩丘捋捋胡子, 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当日为师还未说完, 这太初剑与玄黄翎,不仅是门派信物, 还关系到四境原始。”
初闻四境,沈孟庄一头雾水满腹疑团,神情严肃地看着轩丘待他说完。
“混沌之处,天地分裂,世间不只有暗境, 还有赤元之处、荒神禁绝,以及魔界。上古四境分治,互不侵犯的日子过了千年,直到五百年前,魔界黒离联合其他两境主宰侵犯暗境。当时暗境门派齐心不惜用性命将其他三境封在异度空间,与暗境隔绝。奈何魔尊实力强大,百年前冲破结界再度来犯,为师与其他三位尊长合力将他封印。一百年过去了,想必他早已谋划好要如何卷土重来。”
“师尊打算如何做?”
负手而立的轩丘沉默了许久,凝视眼前的信物,声音沙哑,缓缓道:“孟庄,你是我一手栽培的,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如今魔尊即将复活重生,暗境危矣。为师欲寻当年之法再次将其封印,往后苍玄派和暗境,交给你为师放心。”
“师尊是想以命搏命?”沈孟庄试探地问他,“师尊,不可啊!”
“为师心意已决,等过完年,为师便宣布你为新一任掌门。”
此话重若泰山,沈孟庄瞬间感觉压力倍增。若换在当初他此刻定是满心欢喜终于如愿以偿,但如今,他的心里眼里已有了一个最重要的人。苍生与所爱,注定无法两全。
“师尊。”沈孟庄思量良久,掀开衣摆跪在地上,慎重其事道:“请师尊收回成命。”
见沈孟庄如此郑重,轩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安危,欲将人扶起,态度和蔼道:“你不必担心我。”
沈孟庄仍然低头跪着,拱手作揖,态度坚决,“请师尊收回成命。”
察觉到沈孟庄的反常,轩丘负手而立,凝视身前这位自己亲手栽培的大弟子,心中五味杂陈不可言说。良久后,才缓缓问道:“你心有动摇?”
眼前人低头不语。
沉默的回应令一向对沈孟庄和蔼可亲的轩丘心中突然不悦,脸色顿时黑下来,眉头紧锁,沉声道:“还记得你当初上山时是如何说的吗?”
当年骤失至亲,懵懂稚嫩的小孟庄被轩丘救下,此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养。那年比武大会,小孟庄过五关斩六将,打败天下群英,一举夺得榜首。少年郎崭露头角,群雄慕之。轩丘问他习得一身本领志在何方,小孟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回道:
“为天下人之安乐,死而后已。”
时光斗转,昔日少年之志言犹在耳。沈孟庄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思绪翻滚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屋内一片寂静,轩丘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他道:“莫忘了你的初衷,今日你所言为师就当没听过,回去吧。”
跪地的沈孟庄深深一拜,起身离开。
太虚阁外松柏长青,唯有那颗银杏树萧瑟凋敝,枯叶簌簌随风而逝。沈孟庄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行,一片枯叶从他鼻尖滑落。伸手接住枯叶,抬头望了望身前粗壮的树干,忽而想到好像某人没事就喜欢钻到树上,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转眼记起来,听说是受了重伤卧床不起。沈孟庄顿时心情舒畅,脸色由阴转晴。这么好的机会,赶紧去看看。
调转方向前往另一处,沈孟庄猛地推开房门,还未进门便叹道:“哎呀!哎哎呀!”
床上昏昏欲睡的周不凡听见“哐当”一声,吓得浑身一抖。右腿被重创,如今只能吊着疗养,脸上左一块纱布右一块纱布,缠成了猪头,周不凡嫌弃得要命。
推门而入的沈孟庄一眼便瞥见床上的周不凡,故作没看见装傻充愣地环顾四周,喊道:“师弟!二师弟!我师弟呢?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二师弟呢?”
一边喊还一边在屋内翻找,一会掀开桌布,朝桌下喊:“师弟在吗?”一会拿起茶盖,瞅瞅茶壶问:“师弟躲哪了?”
一旁的周不凡终于看不下去,抓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砸向沈孟庄,喊道:“大师兄!!!”
闻声转过身,沈孟庄稳稳地接住抛过来的枕头,笑呵呵地走到床边坐下,朝右腿猛地一拍,说道:“包这么夸张。”
半倚着床的周不凡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皱成一团,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这、是、真、伤!”
待缓过一口气,周不凡问道:“见过师尊了?”
沈孟庄颔首应了一声。
“师尊没说什么吧?”
“没什么。”
听到这句话周不凡才放下心,身子后倾躺在被子上,“我就知道师尊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也别太自责。苍玄派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门小派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过这还不是要紧的,师尊他老人家一定是在担心魔尊之事。我猜他肯定又在出什么‘以命搏命’的馊主意,你可别答应啊!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越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