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纸测验信息素只需三分钟，可这三分钟在纪谌看来却漫长无比，每秒钟他都需要忍受着突然灵敏无比的感官给他带来的痛苦。
“操！”Lucas检查过试纸，一向很有风度的Beta难得骂了一句粗口。
他不敢浪费时间，连忙从急救箱里取了一支AO通用抑制剂，拆开包装，装好针头，便给纪谌扎了下去。
但是这抑制剂对已经临近分化节点的纪谌完全起不了作用。
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敏感至极，甚至连空气的微弱流动都能使他皮肤刀割似的痛。
Lucas掏出手机来给何东升打电话：“老何，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在实验室，纪谌……纪谌可能要分化了，需要赶紧实施手术。
我刚给他打了一针抑制剂……行，我这就开始准备。”
挂了电话，Lucas便发现纪谌已经快晕过去了。
他弯下腰，想把这小孩抱到手术床上去，谁知纪谌看着瘦，但毕竟身高在那里，而且由于纪谌蜷着身子，Lucas又怕弄疼了他，根本无从下手。
“小豹子，乖一点，我抱你到那边的床上去好不好？”Lucas轻声道。
纪谌耳膜一涨一涨的，疼得眼都睁不开，却在听到Lucas的声音时强忍着痛配合地对他伸出了手臂。
Lucas吃力地把他抱起来，放到旁边的移动手术床上。
纪谌身上都是汗，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Lucas手脚迅速地把该通知的课题组成员都通知了一遍，将手术中需要的材料都准备齐全，等着何东升和其他人一到就开始手术。
纪谌这时候已经快没有意识了，Lucas怕他晕过去，每隔一会儿便叫叫他的名字。
“纪谌？别睡啊，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Lucas……”纪谌忽然睁开眼笑了一下，生理性的泪水滚了下来：“我、我想考军校……”Lucas心疼极了，忙拿软帕给他点了点眼角，免得泪渍留在脸上让他更疼，“好，等你好起来，就考军校。”
“Lucas ……”纪谌无意识地紧紧皱眉，声音特别低，像梦呓似的：“我好像……有点喜欢你……”Lucas只愣了一瞬，走廊里便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实验室的门就开了，何东升一边往身上套手术衣，一边吩咐学生们：“换手术室，快！”纪谌马上就被推进了隔壁的手术室里，何东升看Lucas还站在原地，皱眉道：“还愣着干嘛？去消毒，换衣服，到培养室去拿腺体来！”Lucas彻底冷静过来，他点点头，先去换了手术服，然后领了钥匙，到培养室去，小心翼翼地将用纪谌自体细胞转化培养的腺体从连着许多管子的培养皿里转移出来，放进新的盛着生理盐水的容器中。
等他取了腺体拿到手术室，纪谌已经做完了麻醉，卧在手术台上。
“老何，他情况怎么样？”Lucas的焦急不是作假，他鼻尖上已经沁出了汗来。
何东升示意助理帮Lucas擦汗，表情严肃地说：“不太好。
他今天是不是接触信息素过度了？不然按照这几天的药量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能达到手术标准。”
Lucas愣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是我的错，不该带他到处乱逛的，还碰见了一个Alpha……”何东升没有深究，而是接过他拿来的腺体，对着光看了看，眉头皱起就没有松开，“人工腺体发育得还是差一点。”
“那需不需要再加些催化剂？”Lucas问。
何东升摇摇头：“来不及了。
催化剂比例调配需要很长时间，纪谌这样根本撑不了太久，如果等他自身腺体完成分化，就彻底失去手术时机了。”
他凝了凝神，严肃道：“开始手术！”一声令下，几名手术助理立刻集中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Lucas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Beta与Alpha和Omega相似，腺体都位于后颈处贴近颈椎的位置。
纪谌打了许久的促腺体分化激素和Alpha腺体催化剂，正是这些药剂诱导他颈后原本分化不完全的Beta腺体二次发育，从而为移植自体培育的腺体做准备。
现在，Lucas已经能够看到纪谌后颈那薄薄的皮肤下鼓涨起来的腺体了，只要将那颗腺体用培育出的Alpha腺体取代，再通过后续的信息素诱导，纪谌就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Alpha。
但这个手术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却不是一般的困难。
因为腺体几乎是人身上神经最密集的部位，即使自体培育的腺体并不容易出现排异反应，但复杂的神经重建手术仍是对实验者不小的挑战。
好在何东升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手术，作为业界公认的大佬，他在这方面有绝对的权威，而给他打下手的Lucas也已随导师做过几项类似的腺体手术。
按理说Lucas不应该再紧张，但是一想起纪谌刚刚说的话，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情绪波动。
他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小豹子没办法进心心念念的军校，甚至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Alpha。
“集中注意力。”
何东升的声音在不大的手术室里响起来。
Lucas浑身一凛，立刻从不该在手术台上出现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执刀的手异常平稳，顺利在何东升指定的区域划下第一刀。
再往后的动作就更加顺畅了。
Lucas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即将执业的医生，更何况主刀的是教导自己多年的老师，他心中那点紧张的情绪立刻被驱逐出去，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手术之中。
——————————凌晨五点半，何东升和Lucas从手术台上下来，在助理的帮助下换下了染血的手术衣。
麻醉药效还没过的纪谌被研究员推进了无菌病房。
“老何，他什么时候能醒？”Lucas一边擦手一边问。
何东升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叹了口气：“不好说。
手术室没什么问题，但腺体发育不足，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Lucas默然。
一时间他们都无话可说。
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即使在打了隔离素的情况下，纪谌还会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先去休息一会吧，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你昨天还没休息好，也该累了。
等他醒了，我让人去叫你。”
何东升拍了拍他的肩膀。
Lucas点点头：“好。”
他走到休息室，脱衣服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纪谌的那件连帽衫。
他光着上身，手中拿着刚脱下来还带着点体温的衣服，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将衣服挂到衣架上。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明明身体已经累得酸痛，但头脑却十分清醒。
Lucas没骗纪谌，他是真的有脸盲症。
他能记住学过的所有专业知识，却记不住任何一个人的脸。
跟别人聊天时，他总是很认真的看着对方，这么做只是为了记住一点对方的特征，免得再次见面认不出来。
可即使再好的记忆，也敌不过这个病症。
比如现在，他十分想回忆起那个大男孩的面容，但即使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做到。
他只记得那孩子容易脸红，也不会吵架，跟人讲道理时眼睛会认真看着对方……他能想起来很多的小细节，却独独拼凑不出来那张有点青涩容易害羞的面孔。
明明是才认识不久的人，Lucas却从未有过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说喜欢还太早，但至少已超出一般的友情。
这实在是一种折磨。
在半梦半醒之中，天渐渐亮了。
Lucas没等来何东升派来叫他的人，却等到了一通不属于自己的电话。
纪谌的手机在上手术台之前被助理收起来，跟Lucas的放在一起了，所以回休息室的时候，Lucas顺手帮他一起拿过来了。
现在嗡嗡振动的正是纪谌的手机。
Lucas揉了揉眼，把手机拿起来，界面上显示“易秋安”。
他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自己刚毕业那年老何带的一个研究生。
他犹豫了片刻，不知该不该替纪谌接起这个电话，振动已停止，他皱了皱眉，对方的第二个电话又打进来。
这次他没再犹豫，滑下了接听键：“你好。”
“纪谌，楠楠他……”易秋安听出不是纪谌的声音，有点疑惑地问：“你是谁？纪谌呢？能让他接电话吗？”“我是何教授的学生，负责一部分纪谌的腺体实验，他刚做完手术，还在昏睡，不能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