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慧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远处，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开口：“乔念你知道吗，其实你跟江医生分手后，我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开心着！”
乔念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因为你们分手了，他就有很大可能跟吴漪复合，那样，吴漪就不会再缠着士永！”
乔念垂下眼帘，心中有被轻微地冒犯到。她觉得这些话康慧丽完全可以藏在心里，说出来似乎有一丝挑衅的意味，而自己完全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纵然如此，乔念还是笑着轻松地道：“那就祝他们早日复合，不再祸害人间！”
康慧丽不再给反应，她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布偶，无悲无喜，无殇无悦。
乔念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古装片，里面的主角挥别尘世遁入空门之前，一般都是这种状态。
她暗自舒了口气，如果这一次康慧丽真的能够看开，彻底放下执念，放过自己，那就真的太好了。
手掌温柔地拍了拍康慧丽的肩膀，她转身静静地离开。
整座办公大楼静得出奇，大部分人此刻都躲在办公室里午休，走廊里只听得到她高跟鞋的“哒哒”声。
乔念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一样，鬼使神差地，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康慧丽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跳楼啦！快来人啊！”一个凄厉的女声响彻整个公司大院。
乔念瞬间大惊，扑到栏杆旁向下望去。
这一望，望到一幅这辈子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的血腥画面！
康慧丽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鲜红的血从她脑袋底下蔓延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了周围的地砖。
一个女职工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抱着头瑟瑟发抖。她的叫声引来了更多的同事，方才还如无人之地的大院瞬间炸开了锅。
乔念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脑袋里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她紧紧地抓住栏杆，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没过一会儿，警车和救护车鸣着嘹亮的笛声驶入大院，康慧丽被医护人员迅速抬上了救护车。
路过的同事扶起乔念，将她搀到休息室。
那个下午，乔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缩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全身冰冷，瑟瑟发抖。
她不该扔下她一个人，她应该多陪她一会儿的！什么看破红尘！什么遁入空门！那分明是走上绝路前的万念俱灰！她竟然蠢到没有看出来！
外面吵吵嚷嚷，她没有勇气走出去询问康慧丽的情况，但又无比期待能有人为她带来好消息。
直到夜幕降临，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她从胳膊间抬起头，看见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
“你好，我们是区派出所民警，请问你是乔念吗？”
乔念怔怔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我们调取了事发地的监控，证实你是最后与死者接触的人，现在我们将就有关情况对你进行询问，希望你能配合！”
第58章
这场审讯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除了乔念之外，公司其他人也都做了简单的笔录。
等到警察们都撤离后，大家才陆续离开公司回自己家。乔念却接到领导的通知：康慧丽坠楼的事目前警方尚未定性，希望她近几天不要离开公司，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乔念再次回到了那间休息室，后勤办的同事很快为她送来了被褥和洗漱用品。
晚上九点，同事们都走光了，整座办公室陷入了黑暗和死寂。乔念站在窗边向外望去，只有门岗亭的灯还亮着。
桌上有食堂送来的饭菜，她却一口都吃不下，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接受康慧丽已经离开这个事实，仿佛她只是下班了，明早仍会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她对面的办公桌上，笑着对她说声“早”。
然而，院子里用警戒线围起来的禁区却残忍地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妄想！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缩在墙角，放声痛哭。
不值得！不值得啊康慧丽！你这个大傻瓜！
第二天下午医院不太忙，江兆岩便收拾东西早早下班了，他今晚想约乔念吃饭，好好谈谈他们两个的事。不过他知道打电话邀请肯定会被拒绝，所以他决定直接去乔念宿舍，上门逮人。
刚拉开车门坐进去，冯前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兆岩你在哪儿？出事了！士永的母亲和老婆都死了，你赶快去找吴漪，我怕她顶不住压力做傻事！”
江兆岩不由得皱紧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冯前急得跟火烧了屁股一样，东一句西一句。江兆岩从他混乱的叙述中，一点一点分析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康慧丽昨天下午在公司跳楼身亡，警方从她的身上搜到了一份徐士永单方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以及一张孕检B超单。
今天中午，公司所有内部邮箱都收到了一封署名康慧丽的邮件，里面是数张偷拍的照片，包括徐士永和吴漪拥吻着进入电梯、在卧室的窗前互相抚摸、第二天早上两人一同从单元楼里出来。
顷刻间徐士永成了万人唾骂的出轨渣男，不知谁将整件事做成了小视频放到了网上，没出一个小时便引来了大批记者和围观群众堵在公司门口，有人甚至在大门口对面的树上拉起了横幅，痛骂狼心狗肺逼死原配的渣男。徐士永瘫痪多年的母亲听说了这件事，今天下午便断了气。
“赶快兆岩！咱俩现在分工合作，我去士永那边帮他处理烂摊子，你马上去找吴漪，她没经过这种事，我怕她吓出个好歹来！我……”
“嘟——”冯前还没说完，江兆岩便挂了电话。他想起乔念和康慧丽的关系似乎很好，出了这种事她一定很难过很害怕。
他拨出乔念的号码，好几遍均提示无人接听。一脚油门直奔她宿舍，却发现大门紧闭，无人应答。
他开始变得有些焦虑，正寻思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去她妈家找找看时，手机再次响起。
江兆岩望着屏幕上的吴漪两个字，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
“兆岩，来陪陪我好吗？我现在好害怕！”
吴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他默了片刻，冷冷地道：“不好意思，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并不适合做这种事！”
吴漪哽咽着：“不要这样对我！兆岩，我求你！网上的那些言论都不是真的，我爱的人是你，跟士永只是一时冲动，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她的家庭！”
江兆岩闭了闭眼，望向车窗外的夜色：“吴漪，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做事难道不考虑后果吗？你说你不想破坏她的家庭，可你的行为跟第三者有什么区别？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如果不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怎么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尽管在医院里见惯了生死，尽管他曾经无比不屑那些为情所困，寻死觅活的人，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仍然唏嘘不已。
吴漪突然在电话里咯咯笑起来：“江兆岩你知道吗，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说我是第三者，就你没资格！如果不是你的绝情，我用得着从别人身上取暖吗？如果说康慧丽是被谁害死的，那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是吗？”江兆岩淡淡地问：“我让你去找有妇之夫取暖了吗？”
电话那头蓦地没了动静。
长久的沉默过后，吴漪又开始哭了起来。
江兆岩听得心烦，皱起眉头道：“如果你没有其他事就挂了吧，我现在急着去找我的女朋友！”
“不许挂！”吴漪吼道，“江兆岩，你别想丢下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第三个要求是什么，跟我结婚，一起离开谌海！”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江兆岩的声音果决而冰冷，“从我们分手的那刻起，我对你的所有承诺就已经失效了！”
那是分手前他们在一起过得最后一个情人节，吃了饭，看了电影，他赶在吴家的门禁时间前将吴漪送了回去。
进门前，吴漪突然回过身来，有些伤感地看着他：“兆岩，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我好害怕有一天你和它们会消失，又剩下我一个人！”
江兆岩弯起嘴角笑了笑，心里却知道眼前的女人又开始犯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