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上帝没有赦免我的罪过，我不曾为此怨恨，但天降的罪过会有终结的时候，我承受着百年的孤寂，得以见到光明，再过百年，得以见到你，时间是刑罚，判我众叛亲离、判我孤苦无依、判我失去你。
不好，不好。说的未免颓丧了些，会成为他的困扰。
安东尼，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告别，说什么都像是多余。就愿你眼角永有稚嫩，唇角永有天真，不知人间疾苦。
说什么都多余。
说什么都多余。
说什么都多余
……
“艾赛亚，你怎么了？”
“说什么都是多余。”
“嗯？”安东尼疑惑的问着，是想要的天真模样，所以越发的觉得告别这件事都是多余的。
“安东尼，我有没有说过，你特别的好看。”
安东尼笑着，眼睛是湖蓝色，像是走出城堡的那天，抬头看到的晴空万里，艾赛亚觉得很满足。
“艾赛亚？！”跌倒的瞬间被安东尼接住了，他看上去很焦急，眼里隐隐有泪，像是要哭了，好像没有看到过安东尼哭，艾赛亚想要安慰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安东尼那个时候也是这种感受吗？希望不会，这有些难受，吸血鬼的唾液拥有等同于迷幻剂的功效，应该会好过一点，这样心里的罪过能少一点。
应该告别的，说什么都好。
艾赛亚后悔了，强烈的悔意压迫心脏，痛的呼吸都是累赘，但晚了……
☆、蓝色玫瑰（20）
“克罗尔先生！”鱼头啪的一巴掌打在艾赛亚的脸上，“醒醒，克罗尔先生！安东尼的体温在降低！”
是幻觉？！
艾赛亚睁开眼，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安东尼的体温确实在降低，就着抱他的姿势，咬开血管抵在他唇上。
人鱼小姐在原地转圈，嘴里念叨着贝思、贝思。
鱼头专注的看着安东尼，艾赛亚状似随意的问了句。
“你怎么没有产生幻觉？”
“执念越大，越容易被迷惑，我心思单纯，没什么可想的，自然不会迷失。”
“你不是喜欢安东尼吗？”
“对呀，但，我只是喜欢而已啊。”
喜欢而已。艾赛亚看着还在转圈圈的人鱼小姐，觉得这句话有些讽刺。
体温上去了，鱼头放下心来，揪着人鱼小姐，趁着她意识不清甩了几巴掌，迅速远遁。人鱼小姐醒过来，捧着自己的脸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等等我给你祖父写封信，”艾赛亚看着人鱼小姐，“让你与贝思联姻。”
人鱼小姐愣在原地。
“放心，我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刚好贝思家族主医药，虽然日渐衰落，但你们家族的病她研究研究还是能治的。我会给她药方。”
“谢谢。”
“我也不是白帮你，我需要你保护安东尼。”
人鱼小姐先是想要拒绝，跟安东尼走的太近克罗尔先生肯定要吃醋的，但很快反应过来，克罗尔先生这是在——托孤！
“蓝色玫瑰是克罗尔先生的命脉吗？”
“嗯。”艾赛亚点点头，“我们家族的血液能力特殊，得以与玫瑰结合，重见天日，但玫瑰花落之时就是我们殒命之时。”
“一命换一命？”鱼头诧异的看着艾赛亚，“你不是寿与天齐的吗？舍得吗？”
“舍不得，我甚至都没能和他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顿饭。”艾赛亚摇摇头，“没办法，时间不对，只能认命。”
艾赛亚的不舍得是因为没能陪他更久，鱼头心思简单，先前师傅说这样更容易精进，能比师傅他老人家走的更远、站的更高、更容易升仙，可这么多好处，鱼头都没什么感觉，偏巧这一刻看着艾赛亚说着舍不得的模样，有点被诱&惑了。三千红尘，该入世瞧瞧了。
“我会保护他。”
艾赛亚不知道鱼头在想什么，知道了也不会感兴趣，但对他说的这句话还是很感谢的。
“谢谢。”
“不用，毕竟我喜欢他啊。”
鱼头说喜欢的时候还是只是“喜欢而已”。
和幻觉里不一样，地底花园的正中间是一个祭坛，四根连接地面与玻璃天顶的大理石柱，九层台阶铺着血红的羊毛毯，四面环绕着诸多尸骨，地面都是血红色的。
粗大的根系盘踞着整个祭坛，根系托着带着巨大花刺的茎叶，茎叶顶端，是宝石蓝的玫瑰花，沐浴在玻璃天顶洒下的幽蓝月光。
“真美。”
“你会唱歌吗？随便哼一个。”
人鱼小姐摇摇头，人鱼的歌声在海里是可以诱&惑人心的存在，在岸上就五音不全，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
“我会。家乡的小调。”鱼头吐出很多个泡泡，飘在半空，呈现出折射着月光的浅蓝色。
三月五呦，春雷惊
新娘红红盖头等天明
天一明呦，鼓声轻
新娘轿轿坐到桥头东
梨花开了满树呦
是初春
梅子结了满树呦
是初夏
新娘子还在桥头呦
等不着
桂花开了满树呦
是晚秋
雪花结了满树呦
是晚冬
新娘子还在桥头呦
等不着
☆、蓝色玫瑰（21）
“这是什么歌？”
“一位嫁河神的新娘子唱的歌。”
鱼头见过一次，天刚亮，新娘子坐在轿子里，敲锣打鼓的都没什么精神，媒婆掺着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将她撂在桥头，惊蛰的风吹得人冷，新娘子坐在花船里哼着这首歌，声音有些抖。
“本想听个婚礼进行曲什么的，幻想一下结个婚，你哼的这么悲，我倒不意思了。”艾赛亚笑了出来，不让鱼头哼了，“算了，他还要娶妻子的，和我这么个吸血鬼结婚，上帝要气疯了的。”
九层的阶梯有多长呢？
一下子就到了。
艾赛亚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一点害怕，要是安东尼真的哭了，要怎么办？
安东尼的头发有些乱了，艾赛亚一根一根的帮他整理好，看了他一阵儿，还是选择了不告别，说什么都多余。
艾赛亚择下了整朵花喂进他嘴里。
天顶泄下的月光忽而光芒万丈，成了日光。
艾赛亚脱下上衣，将安东尼护在怀里，日光的灼烧，让血液沸腾，滚烫的在五脏六腑里洗涤一遍，阴暗的都被涤荡过，然后什么也不剩。
吸血鬼的自愈能力会持续一段时间，修复血管、修复内脏，然后修复跟不上破坏，最后，成了灰，风一吹，什么都不剩。
萧久久没什么感觉，前一刻觉得要死了，后一刻就醒了，嘴里都是血腥味，心理上有些反胃，生理上却感觉到了香甜。
“艾赛亚？”萧久久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尽管在笑着，但眉毛都快打结了。
艾赛亚侧过头，吐出口血，落到地上混着泥沙还在沸腾。
“你怎么了？”
艾赛亚摇摇头，转头盯着祭坛里的花茎顶端，那里正生长着白色的花苞。
艾赛亚费力的抬起萧久久的手腕，咬出个口子，血液涌出，浇在根系上，白色的花苞瞬间变蓝、绽放。
“从今天起，你就是安东尼·克罗尔了。”
“什么？”
“我是你父亲。”艾赛亚笑着逗他，“叫声爹地听听。”
“以前没发现，你也是个不正经的。”萧久久一下一下的轻点着他的额头，笑的很轻。他能感受到艾赛亚的急速衰弱和血脉的悸动，这让萧久久感到不安。
0701浮在身前一尺的地方没有表情没有出声，这也让萧久久感到不安。
鱼头和人鱼小姐在台阶下面，人鱼小姐哭了，伏在鱼头肩头哭的厉害，鱼头推据着她，没有害怕没有跑。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艾赛亚顿了下，想起血脉的感应是掩饰不了的，“你感受到了是吗？”
“你快死了？”
“抱歉。”
萧久久没哭，这让艾赛亚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蓝色玫瑰能救你。”萧久久的提议让艾赛亚又提了口气。
“那是你的玫瑰，摘了你就死了！”
“你摘了玫瑰，给了我？所以你要死了？”
萧久久的表情很奇怪，有点难过，又很开心。
“我需要蓝色的玫瑰。”说着萧久久就摘下了玫瑰，艾赛亚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艾赛亚气的发抖，“你在闹腾什么？！你摘下来也救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