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月的车是银色的,由于人高,为舒服一些,车内空间势必要大一些,因此它看起来并不小巧精致,反倒有些霸气。好歹是卞庭树第一次上自己的车,江无月服务到家,替卞庭树开了副驾驶的门,又从后排拿了备用的毛绒被递给他,接着自己上车,系安全带,调导航。
卞庭树接过拿毛茸茸的小被子,觉得有些不适应。车里有一股香味,清爽,甘甜,小被子上也有这股甜味。是江无月的味道,一种少见的Alpha甜香,在她身边时总能若有似无地闻到,一开始他以为是人造信息素,毕竟很少有Alpha是甜香,但是后来发现,确实是属于她自己的味道,卞庭树便知道自己又刻板印象了。现在在属于她的私人密闭空间里,这股味道更为明显和清晰了。没有令人难受,柠檬的清爽和蜂蜜的甜美,很少有人能拒绝得了。是一股让他……想凑上去仔细品嗅的味道。卞庭树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惊到了,僵直地坐着,谨慎系好安全带,把被子小心翼翼捧在膝上。
江无月看他那如坐针毡的模样,气笑了:“我又不会把你吃了。”说完她忽然想到,她是A,卞庭树是O,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吃”掉他。是了是了,当初她以为两人都是A时,曾幻想过两人的交往大约如前世男女朋友;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是ABO世界的经典AO组合,互换地位,那在床上时,也该是互换体位……江无月忽然猥琐地笑出声,一脸“这不是更好吗”的可怕表情。
“?”卞庭树身上有些发毛,“?”
见卞庭树耳根红了,江无月便不逗他了。万一把人惹到恼羞成怒跳车跑了呢——想起医院里卞庭树那身手那目光,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她调了车载音乐出来,是舒缓的纯音乐,偶尔有空灵的女声轻轻附和。
“我累的时候、烦躁的时候会听纯音乐。”江无月看了一眼直直往前看的卞庭树,“上次放这音乐时,我刚出差回来,去医院找你。”
卞庭树闻言,转头看她,眼神复杂。
江无月笑了笑:“还好你没事。”又说,“换个音乐吧,现在心情高兴,听这个曲子想睡觉。”
江无月在开车,不方便,由卞庭树来调。卞庭树调了几首都是甜美活泼的女声快歌,便选了一首顺耳一些的。
江无月笑了笑:“车一般只有我自己用,所以车里只有我听的歌……你喜欢什么,拿我手机搜一下,载入车载音乐里就好了。”
卞庭树没动江无月手机,反而听了一阵又甜又欢快的歌,忽然笑着说:“你听的歌也很像你。”
江无月心一动,这是卞庭树第一次主动表达对她的看法,默不作声地,她问:“很甜蜜,很欢快,很吵闹?”
卞庭树没说话,又笑了一声。
行吧行吧。
江无月又无奈,心情又不可抑制地还挺好。原来她还挺甜的啊。
“你听什么歌?”
卞庭树伸手关掉音乐,拿自己的手机放了一首歌,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在展示自己心爱的玩物。
是极为小众的音乐类型。那也是一道女声,空灵,悠远,在轻灵的音乐声里,吟唱着不属于人类的语言。江无月只听过一两次,因为听不懂在唱什么。这类音乐的歌词所用的语言,是百年前一群人后天创造的所谓“神语”,与现今通用的世界语截然不同,它发音有些违背通用语发音的习惯,吟唱起来却真真好似不沾红尘的神仙在耳语。
“你听得懂吗?”江无月忍不住问,她身边也很少人会喜欢这样的音乐,因为难以产生共鸣。
卞庭树摇摇头,坦诚地说:“听不懂。但是喜欢。”顿了顿,他不好意思地补充说,“听不懂我就会想仔细听,仔细听了就……沦陷了。”
江无月笑出声,差点想说一句“那你也仔细仔细看看我呗”,但到底没说。只说:“我回头也去听听,这是什么神奇魔力。”
卞庭树脑回路在这一时间有些清奇:“说到魔力,动画
第二集里的男孩是什么人?”
“嗯?”江无月还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聊剧情,这种面对面聊二次元的感觉还怪羞耻的,“我也不知道,我猜是什么关键人物……”
药膳馆不远,一会儿便到。
服务员把他们领去预约的卡座。入座后,听了两耳朵隐隐约约咿咿呀呀的戏,服务员便引了位老阿姨进来。
老阿姨慈眉善目,摆了一些用具,笑眯眯地说谁先来。江无月让卞庭树先。
卞庭树把手放在脉枕上,老阿姨一看他的手“噢哟”一声,一边号脉一边说:“这个伤哟……看着恐怖。身体看着不错,内里却虚的很。得补……补可能也补不全,你是不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啊?”
这是指性腺发育不完全吗?卞庭树下意识看了一眼,不知要不要说。
江无月安慰一句“没事的”,对老阿姨说:“是这样的,他前段时间受了伤,刚拆线,现在想吃点合适滋补的。其余的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了,便先放一边吧。”
“行,行。”老阿姨一听也明白了,不再多问,不再号脉,提笔写了一张单子,直接让人送去后厨了。
江无月的便简单了,一摸脉,再一看舌头,老阿姨便说:“心焦火气大,年轻人啊年轻人……”
江无月老脸一红,知道老阿姨在暗指她要管住下半身。她是洁身自好了,但是耐不住年轻身体的躁动让她浮想联翩、心浮气躁。
药膳馆里的单子一般是不给人看的,不然人家也不挣这个钱了。写好单子老阿姨便和服务员一同下去了。到也不怕他们拿着客人们的身体数据做什么,毕竟来这儿吃的都不是什么天皇贵胄,真正精贵的人自然是有专人调养,哪里需要出来吃馆子。
由于一单一灶,得专门烹调,因此,需等片刻。
卡座私密,周围无人,江无月便问:“发育不完全……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第18章
18.
这个问题有一点敏感。
卞庭树心想既然她知道了,那便告诉她也无妨,而且,江无月正在追求他,有些事情她有知情的权利:“除去之前与你说的,大约就是难以被……被……标记。生育可能也有影响……”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却又是一回事,卞庭树以前同别人说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同江无月说却觉得羞臊得慌,微凉的天都觉得潮热。
“啊……”江无月愣愣地听着。她知道“标记”的意思,是指A对O作出的永久性身心占领,标记后两人将产生精神联系与影响,是一种古老又野蛮的剥夺人自由与独立的生理本能。但对它难有更深刻的理解。她在这个世界从未与人交往过,生理知识全是学校教的、自己偷摸学的。身边的朋友与她年纪一般大,也没有英年早婚的,而她的父母是AB组合,不能形成标记。对于标记的认知再多些,是从社会新闻上偶尔看到的性暴力犯罪中,受害人被标记后满脸的痛苦不堪。所以总的来说,她对标记没什么好感。
至于怀孕生育,无论上辈子女性生育,还是这辈子任一人的生育,除去新生的喜悦,本质都是对生育主体本身的营养剥夺和**损伤。所以江无月觉得生育这件事,是真真为爱发光。
综合考虑,她对标记和生育感觉不大,与这个世界的主流观念背道而驰。在她看来,一个在社会上处于性别弱势的人,没了这两件与性命无害的、本身带有剥削性质的生理能力,某种程度来说反倒是件好事。但她的想法也带着性别偏视,因为假定的条件是“O是性别弱势”。而且只有根据自身的意愿选择想要的人生,才是好的;被生理限制而不能选择,对有些人来说确是一种遗憾。
她拿不准卞庭树对这两件事的态度,他看起来有些羞耻,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说说自己的看法。
最终她谨慎地问:“那对你本身有什么影响吗?比如说老了容易生病、不标记就会没命之类的……”
卞庭树盯着江无月延伸怪异,像是奇异她为什么能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只摇摇头。
江无月松口气:“那就好。毕竟,不能被标记和生育,不会影响健康、生命。别担心,以后或许可以治好。”最后那句话当然是安慰了,即便现在医疗水平很高,但是预防、治疗某些先天性的疾病还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