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殿下。”秦员外说道:“小的是否可以问问,这次流水宴是什么名目?这样也好布置布置。”
流水宴的名目,迟早是要对外说的,只见平郡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憋了半天,尴尬地对秦员外叉手:“这次流水宴的目的,却是给令嫒赔不是。”
秦员外霍地瞪大眼:“您此话怎讲?”
“咳……”平郡王面露羞愧:“此前我与王妃鲁莽,为寻一私逃的侍妾擅闯沈府,因此特意摆流水宴向沈少夫人致歉。”
秦员:“……”
这便是我朝的王爷吗?太有担当了!襟怀坦白,高情远致,真真令人佩服。
平郡王府,王妃写请柬写得手腕发麻,既酸又疼,叫她实在没忍住,唤上女儿丹阳郡主一起写。
丹阳郡主还不知道父母的遭遇,不无好奇:“阿娘,怎么突然写请柬?”
平郡王妃正闹心,被女儿问得心里针扎般痛:“都怪你父王那混账!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何须丢这个人!”
陆陆续续从母亲口中听清楚来龙去脉,丹阳郡主不解:“照阿娘这么说,对方只是太皇太后的侄孙罢了,应该没有能耐让咱们给她赔不是吧?”
平郡王妃目光闪烁,连忙避开女儿的视线:“但这事情捅到寿安宫去,我们也落不着好……”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她堂堂冯家女会害怕闹事,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藏着掖着:“那摄政王,与沈府十分,不,万分交好。”
所有的理由都不再需要。
只肖搬出摄政王,他便是理由。
“……”丹阳郡主怔了怔,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便可以解释,她的父母为什么这般伏低做小了。
想到自己当时的举措,丹阳郡主也暗暗胆寒,然后便白着脸,和母亲一起写请柬。
平郡王府是宗室中的佼佼者,在东京城绝对排得上号。
再加上平郡王妃平日里长袖善舞,几乎和整个东京城的贵女们都有来往,所以写请柬写了足足两日。
两日后,请柬一一送出。
“是平郡王府的请柬?”收到请柬的贵女一脸疑惑,笑道:“平郡王府又做什么?难道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请我等去品鉴吗?”
由此可见,平郡王妃平时没少显摆自家财富。
拆开请柬看了看,那阅请柬的贵女,神色骤然一变,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之意来:“什么?”这回平郡王府发请柬的名目,竟然是因为唐突了别人,要摆流水宴向别人致歉?
天要下红雨了吗!
飞扬跋扈嚣张泼辣是平郡王妃的代名词,因为其背靠家世显赫的冯家,夫君更是当朝为数不多有实权的郡王。
此等人物,是谁将她拉下了神坛?
请柬上面有写:洛阳沈氏,沈家三少夫人。
熟悉各大世家谱系的人都知晓,当今太皇太后的娘家洛阳沈氏,嫡系公子只有两位,但最近沈家二房过继了一位沈三公子,颇受太皇太后喜爱。
若没记错的话……是住在南城,出身商贾之家的那位沈三夫人。
之前将此事当笑话听的人们,在收到平郡王妃这封请柬之后,不得不头皮发麻地重新估量南城沈府的分量:“……”
一日之内,东京城大半个贵族圈子具都收到了这份请柬。
各路人马看见请柬内容,表情均是如出一辙,差点惊掉下巴。
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前时,秦嫀去了一趟江家参加世家贵女的茶会,便以为自己从此登上了世家的舞台,实则不然。
今时今日,似乎经过平郡王妃之笔墨,她才是真正地一脚踩进了贵圈。
以前,秦嫀向来非常不喜标榜自己是哪种群体,也不喜欢在自己身上贴标签,她对社交圈子什么的不热衷。
毕竟生活那么简单,也没人打扰。
但这次经过平郡王夫妇无缘无故破门而入,差点被人踩着脸欺负的一幕,她的观念有所转变,与其被人欺负,她觉得还是欺负人比较爽——
第60章
宗室和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饶是土生土长的局内人,也未必周旋得开,且别说秦嫀半道进来,其实不知谁比谁更能耐,亦不知两姓之间,具体谁压倒谁。
偶尔窥探一二,亦是从自家男人口中得知。
殊不知,赵允承灌输给她的东西,八成是谬论。
比如,平郡王夫妇给她摆流水宴致歉,乃是常规操作,无需担忧被人嚼舌根,不信可以等着瞧,届时肯定无人说闲话。
又比如,沈家门庭清贵,可在京中横着走,夫人不论面对谁,亦无需给他脸面。
沈家全体上下:横着走你大爷!沈家千万家规第一条,低调,谦逊,与世无争!我们从来没享受过横着走是何滋味!
秦嫀所能接触到的世家子,便只得赵允承一人,她没有理由怀疑这名站在名利场中央的郎君说假话。
对方说的话,她一一专心记下。
心里头那一丝丝不安,也随着夫君的宽慰慢慢散去。
让我们来看真实的情况。
平郡王府的请柬发出去,果不其然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便惊动了宫中,寿安宫、福宁宫、坤宁宫……
等一干后妃小主。
寿安宫,太皇太后轻蹙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南城沈府和平郡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她唤来曹峰:“你快去打听打听,哀家要知晓发生了什么。”
宫中各位主子,不争宠不闹事,日子清闲,惯爱吃瓜,陆续亦派人出去打听,瞧瞧平郡王妃那泼货的热闹。
不多时,消息回来了。
原是平郡王在南城紫金胡同养外室,冯泼货去抓奸,风风火火地擅闯了沈宅。
再一打听亦能知晓,沈宅住着太皇太后的嫡侄孙,前不久刚成婚,那冯泼货怕是唐突了沈家少夫人,被太皇太后的侄孙发作。
按理说,太皇太后的侄孙又能如何,平郡王府唐突了他便唐突了,何至于摆流水宴致歉?
这是所有人具都想不通的一个关节。
只有太皇太后知晓,平郡王府唐突的可不是沈家媳妇。
“活该。”
太皇太后与那平郡王,并无血缘关系,关系实在一般,平时也便算了,此时沈府住着的小娘子怀着她家允承的孩子,那平郡王夫妇这般闯入惊扰,实在可恨。
太皇太后唤来舒窈:“哀家不放心,你去沈府走一趟,看看笑笑受惊了不曾。”
“喏。”舒窈心中亦是担心不已,赶紧领命而去。
妇人怀孩子头三月最是要紧,稍有不慎便没了,若是寻常人犯了这事,依摄政王那性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平郡王夫妇该庆幸自己顶着宗室头衔,也该庆幸摄政王暂时还没有疯到残杀兄弟的地步。
后宫其他主子,听罢平郡王府的遭遇,口头上同情两句,继而真情实感地惋惜:“可惜了,平郡王府的请柬送不到宫里来。”
众后妃娇笑,怎么说呢,看平时爱出风头的平郡王妃作死,快乐。
再瞧瞧宫外平日里与平郡王妃交好的贵女,面上不显,但其实多多少少心里舒坦。
全东京城感觉不快乐的,估计只有平郡王妃的娘家,岂止是不痛快,简直丢人。
那冯家人,掩着老脸去参加了女儿女婿摆的流水宴之后,即刻回府闭门谢客,并且准备接下来三个月不出门交际。
丹阳郡主起先不曾避嫌,直到她出了一次门才发现全东京城都在瞧自己的笑话,于是恨恨地回家闭门不出。
平郡王夫妇俩摆完流水宴,怀揣着一个惊天秘密,继续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因着这个惊天大秘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竟阴差阳错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那平郡王后来将外室远远发卖,一时间对外面的女人索然无味。
广聚轩,秦员外收了大把银钱,笑得合不拢嘴,他与妻子合计了一番,决定将流水宴收入的一半,送到女儿与女婿府上。
秦嫀收到钱,除了哭笑不得还有感动,她拉着母亲的手婉拒了去:“这是阿爹辛辛苦苦赚的钱,阿娘快收回去,我和修晏其实不大用得上。”
王氏觉得不妥:“既是向你致歉,这银钱自然得由你收着,不然如何像话?”
“可是……”秦嫀还想拒绝,母亲不由分说地狠瞪着眼制止她,旋即转开话题,说起了他们夫妻的房中事:“笑笑。”王氏凑近闺女,声音压得很低:“你有了身子以后,那事上如何打发你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