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鸿泣不成声，“大哥……”
“二郎，能看到你还好好地活着，你可知我有多欢喜，可知当我得知你还好好地活着时，我是多么感激上苍！如果母亲能早点知道你还活着，我想她也一定会非常欢喜，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何等的安慰，你知道吗！”
“……”洛倾鸿强忍心痛，咬牙落泪不止。
“所以，算大哥求你，忘了过去的一切吧，放过自己，原谅自己，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洛倾鸿终于再压抑不住，将头转向里面痛哭起来！
长庚一席话道出了他心底掩埋的最深的痛。
这么多年来，他确实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所有亲人都不在了，为什么只有他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自己不够强大，为什么没能护住父亲和母亲，更没能兑现诺言保护好弟弟！
长庚的一席话也解开了他心底最深的结。
二十三年了，他从来不肯向任何人表露出一丁点的脆弱，也从不肯让任何人走进他的内心，直到此刻长庚点破一切，他终于不再封闭压抑，哭得既痛心又痛快，撕心裂肺的哭声好似要将这些年来压抑的所有痛苦、悲伤、委屈等等全部释放。
长庚的手不断地拍着洛倾鸿的手，心疼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了很久很久，洛倾鸿才终于平复下来。
长庚费力而细心地为他擦去满脸的泪痕，握着他的手殷切道：“二郎，答应我，从今以后，为了你自己，为了玉儿，好好地活下去！”
洛倾鸿用含有浓重鼻音的声音回答：“我答应你！”
长庚如释重负，“如此，我就放心了……”
洛倾鸿满心悲伤不舍，“大哥……”
长庚拍了拍他的手，平静道：“不要难过，二郎，我只是和母亲一样，天命到了而已。为了你和玉儿，我无怨无悔，我想，这也是澶渊救我的意义之所在。”
洛倾鸿体内悲伤又起，含泪道：“大哥……”
长庚突感心力不支，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二郎，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你说。”
“永远不要让玉儿知道我们在离人峰下所说的真相！”
洛倾鸿闻言一滞，心一痛，含泪道：“我明白，你放心！”
长庚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样我就再无牵挂了……”
此时外间的门被人大力踹开，随即慕篱众人便闯了进来……
第429章 最后的真相（二）
忆起与长庚的诀别，洛倾鸿便难抑心中悲恸。
他伸手从怀中摸索着掏出一封信，信封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赫然写着“吾妹灵曦亲启”字样！
洛倾鸿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信封，眼前便又浮现出离人峰下那一夜长庚道出的惊天大密，亦是长庚临终前特意嘱咐他永远不要告诉慕篱的最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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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离人峰下，周桐决绝离去后，只留下他和长庚，彼时他问长庚：“玉儿当真只能活十年吗？”
长庚疑问：“什么？”
“当初大公子带玉儿去巫族求医，所谓的‘度寿续命’是真的吗？”
“当然是骗他的。巫族虽精通奇方异术，但还不至于逆天到可以夺人阳寿转续他人之命。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渡寿续命’之法，有的只是‘以命换命’！”
“……！”
“所以你看，上天何其公平，欲有所得，则必得有所舍，不是吗？”
“那……”
“自然是母亲。”
“……”
“此事说来话长。”长庚望着冬夜潺潺的流水，表面平静眉目含悲幽幽道：“原本它该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但对你……”
长庚看着洛倾鸿满脸的疑问，终是沉重一叹：“哎！罢了，我至少应该把所有真相告诉你。”
洛倾鸿拧眉，更加疑惑：“什么真相？”
长庚转身，抬头仰望冷月下朦胧的离人峰，愁眉紧缩道：“你可知，玉儿出生时本是四肢健全，并无残疾。”
“！”洛倾鸿一惊。
那年巫族求医，他可是亲眼目睹慕篱的身体状况，并且在去巫族的路上还为他多次把脉，那脉象是绝对做不了假的，那双毫无知觉的腿也决计是做不了假的。
只听长庚接道：“他之所以会残疾且自幼体弱多病，一切起因皆在姨母。”
洛倾鸿再惊，“母亲？！”
长庚终是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兀自盯着那信看了许久，然后才将它递到洛倾鸿眼前，“看完这封信，你自会明白一切。”
这一次，洛倾鸿没有迟疑太久便接过了那信，映入眼帘的第一眼，他便蓦然睁大了双眼。
只见那信封上赫然写着“吾妹灵曦亲启”六个大字！
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可母亲的字迹依旧深深铭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低着眉、垂着眼、抿着唇，双手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指尖在那六个字上留恋徘徊，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就要涌上来，可他愣是将它们咽了回去。
与先前柴素一那封信不同的是，这封信很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尽管此信显然被保存得很好，但依旧掩盖不住岁月斑驳的痕迹。
此外，这封信没有火漆印，封口是开的，可见它曾被人打开过。
这一次他不再粗暴，强压内心震动，小心翼翼地取出内中信笺，可以看到纸张也泛着岁月斑驳的痕迹。
随即，一个尘封在庚寅真相背后的真相终于展露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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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曦吾妹：
汝见此信时，吾或已遭不测，无需为吾悲伤，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吾知消息若传回巫族，汝必会不惜一切查明真相，并为吾复仇，故吾特修书一封告知汝前因后果。
一切起源于建业八年冬，石家亡国之君建业皇帝忌惮楚家威势日涨，再次向楚家发起刁难，密令朝中心腹陷害大郎，使其蒙冤入狱。夫君性命攸关，吾逼不得已违背当初誓言和巫族祖制，偷窥天机，预见大郎死劫。
是时昭儿只两岁，吾不忍稚子年幼丧父，家翁老年丧子，更不能眼见夫君无辜受害，遂暗中斡旋，成功助大郎洗冤渡劫。
天道循环自有数，非人力可改，逆天而为终归要付出代价。吾当日之举虽助大郎成功渡劫，却也因此埋下了祸根。
吾在问天占卜时便已向天诚心禀明，所有罪责吾愿一肩承担，自那之后也未见任何异常，吾原本以为风雨已过，哪知天罚最终竟降在了玉儿身上！
玉儿降生时，吾便预见了幼子早夭命数，命中注定他活不过十八岁！
吾知这是上天对吾为大郎逆天改命的惩罚，但吾事先已诚心向天禀告过，任何惩罚吾都甘愿领受，上天为何还如此残忍，竟降灾于无辜幼子，吾不服！
是故，吾再一次违背誓言和祖制，启用巫族禁术，试图以吾命为代价为玉儿逆天改命！
但吾终是败了，而这一次逆天而为的代价更为惨重，吾不仅失了舞阳血脉天赋灵觉，无法再预感危机，原本康健的幼子也因吾逆天之举失了双腿，五脏六腑亦受重创，险些丢了性命！
然，事情至此还远未结束，一直与大郎争斗不止的凌王趁机买通钦天监，诬陷玉儿是“亡国孤煞”，陛下纵有心保全，却终究敌不过悠悠众口。为防事态继续恶化，再度威胁到大郎的储君地位，陛下被逼无奈只得牺牲玉儿。
吾原以为事情至此该了了，哪知凌王借“亡国孤煞”之名继续造势，朝野废储之声日益高涨。为护忠心追随的臣子们，更为护吾与昭儿周全，大郎不得已铤而走险，密谋弑君夺位！
原本一切进行顺利，岂料向来忠心的穆少詹事突然叛变，大郎计划走漏。大郎料定凌王近日必有大动作，太子府恐将面临浩劫。在吾提笔修书的此刻，凌王或许正在暗中集结兵马，吾一家恐难以善终。
直至大祸临头，吾方悔当初不该违背誓言与祖制。因吾一念之差，令无数生灵无辜丧命，吾自知罪孽深重，故无论最终下场如何，吾都甘愿领受，惟愿巫族不受吾累，族人一切安好。
灵曦，吾妹，原谅吾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切源起吾造之孽因，方有如今之恶果，吾不怨天，不怨命，汝见此信，万望善自珍重，切勿执念为吾复仇。长姐之言，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