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又一个无辜之人因你而死了,不知君侯此刻作何感想?”
“……”
“是楚天承最早看出你非池中物,终有一日,蛟龙必会翻云覆雨,所以才早早地布下了此局。老实说,起初我是不信的,直到见到那本手札。”
“……”
“没错,就是我在鄢都时交给你的那本手札。如今想来,楚天承果真是慧眼独到,早早地就看出了你隐藏的锋芒,只不过你竟拥有帝星命格,这却是我们远不曾料到的。”
“……”
“慕荣,但凡留在你身边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至今为止,究竟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可曾数过?”
……
“金针刺穴固然可以暂时压制毒性,但这不过是在持续消耗你的生命力,且你越是频繁地动武,毒性就会发散得越快,你的寿命也将越短,若无解药,你终将因生命力耗尽而亡。为了长平侯,值得吗?为了他,你当真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吗?”
“像你这种眼里只有权力和野心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有朝一日,当你不再视人命如草芥,也有了珍视之人,到那时,或许你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
……
“怀霜,这辈子是欧阳烈负你,我会到阎王爷那儿去领罪,把这一生的罪孽都赎干净,如此到了来生,你还愿认我这个兄弟吗?”
……
“怀霜,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
好好活下去……可是浩然,如今你叫我如何还能好好活下去!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对不起,因为我,才害得你们遭受了如此多的痛苦和折磨,而我竟对你们所受的这一切苦难全然不知!
浩然,我后悔了,后悔当初将你带离燕州,更后悔年少经商游历时遇见了你!
倘若我不曾将你带走,或许你兄妹二人就不会忍受这些年的痛苦和折磨!
倘若我不曾和你相遇,那你我就不会结识,我就不会闯入你的生活,如此楚天承和追命九门就不会找上你!
倘若你从来不曾认识我,那你现在或许依然在关北,在燕州,在聚义镖局那个温馨的院子里和小葵过着幸福而平和的日子,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凄惨的结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是慕荣无能,从前救不了母亲,救不了小篱,救不了玉贞和孩子们,如今连浩然和小葵也救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我而去!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却原来还是谁也救不了!
“怀霜!怀霜!!”
秦苍抱起慕荣死命呼喊,奈何慕荣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唯有悲痛的泪水不停划落。
看着梦魇中落泪的慕荣,秦苍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这个任何时候都像座山一样孤峰屹立的男人啊,他几乎没见过他在人前落过泪,也很少见到他在人前露出过笑脸。
他总是把一切都憋在心里,总是什么都一个人默默地扛着,宁愿一个人躲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悲伤,也不愿让身边的人为他担心,何曾这样肆无忌惮地释放过他的感情。
也许正因为是在梦里,他才能如此放肆地哭,尽情地释放他的悲痛。
然而慕荣现在的情况是生命将近,这一路逃来,面对敌人各种围剿追杀,秦苍都不曾怕过,可此时此刻他却怕得要命,手脚都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怀霜,你一定要挺住!你不能有事,你知道吗!你若是有个万一,二郎一定会崩溃,陛下也会失去活下去的指望,所以你千万要挺住,你听见了嘛怀霜!”
强压极度的恐惧,他望向水帘外慌乱道:“族长!族长为何还没来!”
他浑身上下皆不听使唤地抖着,望着躺在地上除了流泪不止外仍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慕荣快要急疯了。
“族长!怀霜他快不行了,你快来啊,族长!”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今日是九月十六,是他们二人三十三岁的生辰,这大约是他们这三十三年来最特别也最难忘的生辰了。
然而,他和慕荣都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就连慕篱也因为连城雪之事和慕荣当前的危急境遇而将此事忘了个干净,唯有远在京城的慕谦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此事,叹息赶不上为他庆生了。
慕谦还计划着,等慕荣此番平定旭方之叛再立军功凯旋后,再和庆功宴一起为他补办一个庆生宴。
而活了三十多年的秦苍大约也是头一回如此慌乱,完全失了方寸。
突然,一团白绒绒的小东西“嗖”的一声穿过水帘洞,转瞬便扑进了秦苍怀里。
但见那小东西额间一簇红色烈焰标记十分妖艳,一双红眸大眼说不出的诡异瘆人,冲着秦苍温顺地叫了一声,似在安慰他不要慌,我们来了。
然而,秦苍整个人好似呆了一般,完全没听见,只怔怔地望着它半晌没反应。
紧接着便见一人穿过水帘进入洞中,紫衣轻裘,长身而立,其人柔和恬静,恰似徐徐春风,瞬间抚平了秦苍方寸大乱的心神。
“族长!”
第278章 舞阳凌苍
长庚走近秦苍道:“叫这么大声,你是生怕外面的敌人找不到你们吗,凌苍。”
窝在秦苍怀里的小东西也像是在附和长庚一样轻轻叫了一声,其声空灵动听,直达听者灵魂。
失了方寸的秦苍这才回过神来,喜出望外道:“族长,你终于来了!你若再不来……”
长庚蹲下,并不看他,只专注检查慕荣的情况,同时道:“我若再不来,你便要动用巫族禁术救长平侯了,是吗?”
长庚本是性情极温和的人,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平和,但在秦苍听来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族长,我……”秦苍被长庚点破了心思,躲闪着低下了头。
“凌苍,你已违背祖训私习占卜,更偷习了禁术,若再以禁术逆天而行,你当知后果。”
长庚仍旧专注检查慕荣的状况并不看秦苍,但口吻却颇为语重心长。
秦苍看了一眼慕荣,垂下了头,态度很是诚恳,但语气却显出了犹豫道:“……我明白。”
长庚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秦苍,那双本温柔的眼此刻也让秦苍感到了不小的威压。
“凌苍,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你,巫族虽堪得破天机,却无逆天之能,若是有人企图违背天意逆天而为,则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族先祖已用血的教训告诫过我们了。”
秦苍苦笑一下:“族长,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向你保证,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绝不会动用巫族禁术。就算万不得已,我也一定会想出不连累巫族的两全之法。”
所以,之前他对符天骄和乘风等人所说的话都是他瞎扯的,什么解毒期间绝不能被任何人打扰,什么一旦解毒过程中断他和慕荣都会有危险,什么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这些通通都是瞎掰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的秘密不被发现而已。
他知道,自己的秘密迟早会被发现,但至少现在还不行。正如他承诺过慕荣的,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长庚听了他的话无奈一叹:“看来你还是不肯放下执念。也罢,人各有命,一切随缘吧。”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慕荣,眉头倏然皱起。
秦苍一见,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怀霜的情况如何,族长?”
长庚却只是反复地探着慕荣的脉息拧眉不语,面色十分凝重,这让秦苍更加紧张。
“怎么?怀霜情况不妙吗?”
长庚还是拧眉不语,可把秦苍急坏了:“到底怎么样了,族长你倒是说话呀!”
长庚一叹,摇头道:“劫数,劫数啊!”
秦苍顿时心头一紧:“族长,你的意思是怀霜他!”
长庚摇摇头,看向秦苍苦笑道:“我说的劫数并非是指长平侯,你不必紧张。”
秦苍瞬间长舒口气,继而又问:“既然如此,族长所说的劫数是指……?”
长庚看着沉睡不醒的慕荣眉目悲戚道:“他的脉息极其微弱,澶渊之血虽能解他体内之毒,但他的心脉遭受重创,导致他元气大伤,隐有枯竭之象。”
“什么!”秦苍一听,刚刚才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