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连连作揖赔罪:“欧阳兄见谅,我这不也是为了君侯的安全考虑嘛。而且君侯贴身穿着金丝软甲,一般刀剑是伤不了他的。”
欧阳烈弯了他一眼:“算啦,看在你都是为怀霜着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了。”
乘风尴尬地笑了笑,眼睛一转,看到欧阳烈手臂上也有擦伤:“欧阳兄,你也受伤了,赶紧让少谷主给你看看吧。”
欧阳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臂,一脸无所谓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儿小伤算个屁!”
慕荣无奈摇头,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大大咧咧,毫无心机。
洛倾鸿却道:“为防万一,还是让倾鸿为欧阳将军处理一下吧。”
说着,他又转身面向欧阳烈去处理伤口了。
慕荣忽而又道:“少谷主乃天下闻名的药谷传人,对经手的病家自是过目不忘,我们这小小的身份互换把戏想来也瞒不过洛少谷主的法眼。”
洛倾鸿回头一瞥,恰好对上慕荣咄咄逼人的犀利目光,他却只是云淡风轻一笑,道:“君侯过誉了,论说倾鸿确实应该对诊过的病家都有所印象,但倾鸿尚达不倒过目不忘的境界,惭愧。”
慕荣淡笑不语。
此时单纯的陆羽道:“公子你看,让少谷主随行终归还是有好处的吧?本来大哥不能同行就够麻烦了,您还不肯让少谷主同行,看吧,这种时候还得靠少谷主不是?”
慕荣无奈地向陆羽抛去一个白眼,陆羽赶忙识趣闭嘴。
一旁乘风插嘴解围:“少谷主千里迢迢来到紫耀军,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君侯不过是不想再麻烦他。”
陆羽嘟囔着嘴:“哦~”
洛倾鸿系紧了欧阳烈手臂上的绷带,处理完了伤口,这才看向慕荣道:“倾鸿是替烨之来赎罪的,他希望我能帮到君侯,希望我替他保护君侯,而倾鸿能做的唯有治病救人,那我便尽可能多地挽救一些生命,希望能让他多少心安一些。”
陆羽心直口快道:“哎呀,其实这跟楚公子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他那爹造的孽,当初他不是连这亲生儿子都坑吗,其实楚公子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
洛倾鸿低头轻笑,眉间忽然有浅浅的痛楚,看向慕荣满眼真诚:“只要是他希望的,我都会尽力帮他达成。”
说这句话的洛倾鸿看起来异常的真诚,四个月来,慕荣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洛倾鸿。
“少谷主言重了,其实这数月来,你为紫耀军做得已经够多了。”
洛倾鸿摇头:“倾鸿别无所长,唯有这一身医术,能做的也只有救死扶伤,但还远远不够。”
慕荣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至少这一刻的洛倾鸿是真实的,他的感情是真实的,看来他对楚昱的确是情意深重。
第241章 君臣歧路(上)
一切安定下来之后,陆羽环望一眼空旷幽静的休憩之地,疑问道:“说起来,‘蝶影’的人究竟想干什么,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而且这一次他们竟然这么轻易就向我们亮明了身份,难道是吕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预谋?”
欧阳烈大手一挥:“管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预谋,谁要想害怀霜,老子就跟他拼命!”
慕荣看向他,眼中满是感动,同时也有歉疚。
刚才箭雨袭来时,他几乎是不要命地挡在自己身前,好像他一离开,那些箭就会刺中自己一样,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随身都穿着金丝软甲。
自打他来到自己身边后,他便一直是这样,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被谁谋害。因为身份的改变,让结义兄弟陷入这样紧张的日子里,慕荣既感怀于心,又过意不去。
他知道欧阳烈生性爱自由不喜拘束,枷锁重重的军营和阴谋诡谲的朝堂实在不适合他,所以他曾跟欧阳烈谈过,想放他离开,可欧阳烈却拒绝了。
他说他岂是轻言放弃之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绝不会半途而废,还气慕荣竟然跟他这样生分,为此还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脾气。
乘风看向欧阳烈,眼中却是让人看不懂的怀疑和探究。
洛倾鸿看向欧阳烈,眼中也是让人看不懂的探究,还有那种像是看某个十分有趣的东西的玩味的笑。
唯有陆羽,被欧阳烈一语说得热血沸腾,附和道:“欧阳大哥说得对!不论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预谋,谁要想害公子,我陆羽也跟他拼命!”
不远处山丘后,云殁并五个精英分队二十五名高手静静伏在深夜冷土中一动不动。
刚才的那一幕,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云殁因此心生疑惑。吕玄派出他的“蝶影”行刺,可一旦发现不能成功便立刻撤退,看起来也不像是非得手不可,那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
他知道,凭自己的脑子肯定是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遂命人立刻将慕荣再次遇刺的消息传回离人峰总舵。
三日之后,京城里收到了慕荣传回的奏疏,汇报了南境旱灾处理情况,另一方面安戢武的情况秦苍早已来报讲明。
得知慕荣在南境所做顺民意安民心得民望诸事,慕谦深感欣慰。
几乎同时,北境又传来飞报,魏军近来有增兵进犯砺阳关的趋势,已与周军有过数回合的交锋,但仰赖新筑的砺阳关,魏军尚不能进犯半分。目前尚不知敌方是否会有援军,后续若有变,再行奏报。
楚天承此举实在让慕谦摸不着头脑,这要攻不攻的,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
但,既然他暂时没有大举兴兵来犯的迹象,且羲庭军和砺阳关的守关能力也是有保障的,因此他也就暂时将北境搁下。
他将慕荣的奏报转交政事堂,命诸相协同户部尽快商议出适合人选出任泗州和怿州刺史,同时传令白崇加快调兵速度,尽快率兵南下平定安戢武之叛。
眼下最要紧的仍然是安戢武这根钉子,越快将他清除越好。
又三日后,刚好在九月戊寅朔日这天,大梁七万讨伐大军集结完毕,其中戍卫禁军四万,包括骁骑军和鸿明军,此外还有奉旨随征的乾宁军,白崇任副帅,廖寒英、兰宁、璩华皆随征。
一如当初慕谦率八万北征大军出征时的情形,慕谦亦在明晖门外亲自摆阵为白崇及众将士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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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己丑(十二日),南境,丹河过处,桂岭军府治所嵇方城北郊。
静谧的秋夜,潺潺的丹河,寂寥的营地。
此刻各营皆已熄灯安歇,除了营地间来回巡逻的士兵和有序燃烧着的火光,整个营地异常安静,甚至显得有几分阴森。
经过旬日行军,讨伐大军已行至旭方以北的桂岭军府辖地,大约再有两日路程,大军便可抵达旭方辖地。
这十多天来,大军行进速度还算正常,基本上以每日五六十里的速度行进,直到这一夜,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一切,也改变了后续所有发展的走向。
只见一缕轻盈的黑影倏地飘进了中军主帐,不曾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夜里的凉风都不曾惊过一分。
是时,白崇正在账内看着兵书,忽而烛影一晃,他立刻警觉地将手伸向放在案边的剑。
然而,他的手才刚触摸到剑,一把冰冷的匕首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伸出去的手生生停在了剑上。
只听一个千娇百媚却又透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女声悄悄话似的在白崇耳边道:“白枢相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惊动了外面的人,在下可不敢保证这刀刃会不会在您的脖子上划条口子。”
白崇正襟危坐,将手缓缓收回,也尽可能地压低声音问:“来者何人?”
身后传来女子阴狠中又透着妖媚的声音:“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是来给白枢相指一条生路的。”
给我指条生路?清天朗日的,这人怕不是在说笑。
白崇拧眉问:“此话何意?”
但见背后之人弹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案头的烛光便被打灭了,好让外面的守卫以为白崇终于安歇了,架在白崇脖子上的匕首这才缓缓收了。
紧接着,身后之人脚下几乎没有声音地绕到了白崇面前,站定。
皎洁月光如流水般穿过军帐的西窗,将将好映照在女子的脸上,反射出一双秋水明眸。
白崇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眼前这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女子手上必定有不少人命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