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长乐王妃也是懊恼不已,下意识把随意搭着的外袍拉拢,想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形象,不想男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往她身旁一坐,眼里似乎还闪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顾鸳面上热了起来,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臊,不就是个男人,两辈子岁数加起来能当人家的老娘了,面皮子还这么浅,要不得。
“王爷累不累,要不要先填下肚子,再去洗漱?”
说着,顾鸳就要起身叫人,奚珣拉住了她的袖子,顺势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必,先让我坐坐,歇一歇。”
肌肤相贴,男人的手掌大而暖,还带了点薄茧,握住她细瘦的手腕,有些痒,但更有一股微妙的感觉在顾鸳心头缓缓流淌。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为了掩饰自己那点异样,顾鸳开始找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也转移男人的。
眼下最重要的一桩,也就是要送给康王的大婚贺礼了。
家里进了个陌生人,奚珣不用问都会有下人报给他,但听别人讲,和妻子主动提,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顾鸳声音很好听,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轻轻柔柔的诉说,可柔中又有干脆的那股劲儿,很有辨识性,奚珣听了还想听。
何况这样的夜色这样的灯光这样的美人,实在让人着迷。
直到人说完了,长乐王依然回味无穷,流连不已,只想逗着她多说几句,把这几天缺失的份都补回来。
“我刚才在想别的事,听得不是很仔细,不如,你再讲一遍。”
奚珣日渐厚实的脸皮,自己摸着都怕。
顾鸳怔了一下,她看他好像很认真很专注的样子,原来不是,而是走神。
还说她呆,他才是真呆。
第55章 第 55 章
姜还是老的辣,老匠人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三天时间一到,一尊有小儿臂长,精雕细刻的绿蛐蛐呈现在了顾鸳面前,若不是她知道假的,陡然这么看去,还真得吓一跳,直叹这是从哪里抓到的巨无霸。
但其实真假还是分辨得出的,蛐蛐翅膀上那一道道扎眼的金色纹路,缀在翠绿之中,栩栩如生,显出了皇家该有的华贵,顾鸳两手捧着仔细赏玩,都有点舍不得送人了。
她喜欢蝴蝶,不如再让老匠人打造个玉蝴蝶。
奚珣走进屋,就见他的王妃捧着臂儿长的超大个蛐蛐把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那眼里溢出来的光生动夺目,她手里的宝贝都显得黯然失色,因为他光看她去了。
长乐王那捉摸不透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总归是向着她的,只要她明白他的心意,做些真正让他开怀的事,而不是自以为懂,一言一行却让他说不出来的闷气。
顾鸳太专注在玉蛐蛐上,以至于奚珣走近了,听到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才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蛐蛐儿有点重,她一没注意,手一滑,落了下来,顾鸳心一凉,一瞬间的反应就是惊呼,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仪体统。
奚珣是练家子,身手还不凡,在必要的时候,双腿比脑子动得更快。
王妃傻愣着惊呼的同时,他已经纵身跃了过去,长臂一捞,将快要落地的宝贝稳稳接住,也让王妃一颗惊慌不定的心又落回到了原位,甚至还扑腾扑腾地跳得有点快。
男人极致弯下了身,那起伏的腰背蜿蜒到臀部微微上翘,形成山峦般起伏雄浑的曲线,慢慢起身,一双笔直的腿,也显得格外强劲有力。
顾鸳牙齿咬了一下唇,喉头有点干是怎么回事。
她就不该熬夜,看那劳什子的小姐和马夫在马圈幽会的不良话本,弄得她这几天都有点心浮气躁了,总想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极其的惊世骇俗。
她竟觉得王爷那腰那臀生得极其性感,摸起来手感应该更好。
完了,顾鸳觉得自己真要糟了,成天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需要找点事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转移身边男人的,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异常,尤其是因为他。
顾鸳从奚珣手里接过玉雕,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让连翘赶紧装到早已准备好的紫檀木匣子里,写上贺词叫人送进宫。
皇帝已经给康王赐府,但婚礼依然设在宫里举行。明面上没人敢说出冲喜二字,就怕惹得日渐敏感暴躁的皇帝不快,但行动上也不敢怠慢,康王大婚就选在了离皇帝寝宫不远的太和殿,张灯结彩其喜洋洋,以冲一冲宫内最近紧张沉闷的压抑气氛。
皇帝这一倒,每天被人抬着上朝,龙椅改成了龙榻,自己闹心不说,朝臣们看了心里也不好想,这样折腾了十来日,景帝就不爱去上朝了,以养病为由撂了摊子,一口气指了庆王,留王和长乐王共同理政,三省六部各有分工,他们自己内部协调,没有紧急军务,都别来烦他。
皇帝现在只能躺着,处理不了朝政,后宫也去不了,正好空出更多时间抽旱烟,也能在精神上给予他松快和舒爽,于是抽得更凶了,再搭配上逍遥散,简直是快活似神仙。赵高劝了一次,被皇帝罚了二十滚,一瘸一拐了好几日,也就不敢再劝。
他不劝,内庭里就更没人敢劝了。
几个皇子忙于朝政,得了空就来皇帝这里点个到,表示自己孝顺的心意到了,皇帝不爱听的话,他们更不可能去说,长此下去,不说皇帝这种本身就体弱的老身子,哪怕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也迟到要废,就看是什么时候了。
看过了皇帝,奚珣率先走出寝殿,皇帝抽着大烟,飘飘欲仙,也不爱他们来。他们来了,他也好不了,反而看到一个个年轻力壮的儿子,再对比自己这风烛残年的模样,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庆王和留王随后跟上,在后面喊着六哥留步。
赣河决堤,大水发起来没完没了,周遭好几个州县受了灾,这水患怎么治,河堤怎么修,赈灾款怎么划拨,又该派谁去治理水患,以及监管救灾工作。
一样样罗列下来,涉及到了他们所辖的很多部门,需要统筹合作,也是个亟待解决的复杂问题,一个不好还得担责任挨骂名,最怕的就是丧失民心。三王中尤以奚珣为长,这种需要主心骨的时候,就该做哥哥的先出头了。
奚珣想不想出头是一回事,该不该出头是另一回事了。
长幼有序,做哥哥的就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哪家都这样,天家也不例外。
尽管奚珣上头还有个雍王,可雍王不理事啊,皇帝早就忽略了这个儿子的存在,也没给他安排任何职务,雍王心安理得宅在了京城里的府邸,每天来宫里给皇帝请个安,尽完了孝就拍屁股走人,那悠悠哉哉的模样,看得留王和庆王眼热不已。
少了个对手是好事,可看雍王无事一身轻,走路都是带飘着的,他们怎么又有点羡慕呢。
话题扯远了,再拉回来,庆王和留王请奚珣拿主意,实际上就是想把责任都往奚珣身上推,这水患治得好,奚珣占主要功劳,他们功劳不多但也有苦劳,可要是这水治不下来,那就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奚珣指导失策,要问责也是第一个找他。
皇帝眼看着好不了了,局势也渐渐明朗化,兄弟情先放一边,他们也要为自己铺路了,顺便拆掉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奚珣被两个弟弟架了起来,头脑冷静并不慌,一纸诏令发到远在琮州的三哥清河郡王,命他即刻前往赣河治水,并调遣附近屯守的官兵全力抢修堤坝,将受灾的百姓安置到安全地带,再又派了几名口碑清廉的财务官到那边管理赈灾物品的发放。
排行前四的皇子里,现在只剩这么一个清河郡王,他跟另外三个皇子不一样,不是企图心明显,并做了挑战皇帝皇权的逆事而被贬,恰巧就是因为治水不力,造成数十万百姓伤亡,皇帝为了安抚民心,才将三皇子发配出了京,封了个郡王,算是给他后半生一个交待了。
奚珣早年在京时跟清河郡王交往比较多,还受到这位三哥不少照料,对他也算了解。治理水患不是一个人在前面指挥就行的,各部门之间的协作,以及实行能力也能重要,哪一个环节没有处理好,譬如修堵堤坝的河沙运送不及时,赈灾银发送不到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就容易造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