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仪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有求必应,信誓旦旦道:“我儿别急,母妃这就给你弄过来。”
赵昭仪和贤妃是同一批进的宫,两人相差不到一岁,贤妃早年受过赵昭仪的恩情,面子上还得喊她一声姐姐。
赵昭仪也不客气,觉得这是自己该得的,若没有自己当年相帮,贤妃早就被皇贵妃弄死了,又何来如今的体面。
再说皇贵妃这多年久治不愈病怏怏的身子,内里有没有猫腻,只能说各自心知肚明了。
自从贤妃升到四妃之一,和淑妃同掌后宫,赵昭仪心里不平衡,想到自己生了儿子,功劳最大,却没一个生了女儿和一个下不了蛋的女人混得风声水起,长期郁气难消,渐渐跟这两妃断了往来,反而喜欢去结交比她位分低的妃嫔,享受那种被人恭维追捧的畅快感。
贤妃本就和赵昭仪不交心,那时候也是情势所迫,各自为了利益才拧成了一股绳,如今死的死病的病,她们在后宫的地位都很稳了,也没必要再结党,免得被皇帝猜疑,弄巧成拙。
毕竟,赵昭仪生了个十皇子。
有皇子的女人,不能惹。
偏偏,不想惹,这位倒自己找上门了。
“我是想着用过早膳就带着昭阳看望小十,没想到姐姐你起得更早。”
自家女儿理亏在先,贤妃敬赵昭仪三分,客客气气招待她。
赵昭仪能在这后宫里生下一个儿子,可见也不是庸碌之辈,就是性子急了点,气量小,这几年养尊处优,越发随性了,一碰到儿子的事,理智得少掉三分。
“娘娘您打理后宫,诸事繁忙,哪敢劳您大驾,小子皮实,欠收拾,也是他不识相,得罪谁不好,偏偏惹到了六殿下和昭阳公主。”
话里的牢骚,贤妃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她笑了笑:“今年南方上贡的绣品都还不错,不如姐姐先挑,有喜欢的尽管拿去,全当妹妹代昭阳给你和十皇子赔罪了。”
“不不不,你是主位娘娘,我一个小小昭仪哪里受得起,再说本来就是小儿女闹着玩,算不得什么大事。”
赵昭仪这么一推拒,贤妃反倒觉得不妙了,这位平日最挑衣裳,上好的绫罗绸缎由得她先选,没道理不动心。
“姐姐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贤妃也不想绕圈子了,对于这种市侩的人,还是直来直去最好打发。
赵昭仪笑道:“说来也算不上事儿,就是我这小子水里泡了泡,脑子倒是开窍了,犯起了相思病,我就想让妹妹做个主,给他纳一门良妾,这屋里有女人了,心也能定下来,不到处撒野惹事了。”
“小十这个年纪,也确实可以纳妾了,不知赵姐姐看中了哪一位,可是宫里的人?”
什么时候不提,这时候提,该不会是有备而来。
当贤妃听到赵昭仪说出的人选时,难得沉默了。
“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不知为何得了昭阳的青眼,但我总觉得小门小户的女子还是少来往为好,免得堂堂天家女被带得小家子气了。原本她这身份做我皇儿的妾室都有点勉强,但小子脾气拗,自己瞧上了,我这做娘的能怎么办?索性也只是个妾室,全了他的心愿,以后规规矩矩,不再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昭仪这话说得算是有情有理了,在贤妃听来也无可厚非,再说给昭阳找陪读本就是为女儿打发时间来着,谁料女儿选了这么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连自己的亲表妹都不愿亲近,要说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做个顺水人情,又能解决贤妃的隐忧,也不是不可以。
贤妃心里有了定夺,口风也没那么紧了,只说让赵昭仪等等,有了信立即知会她。
毕竟顾鸳也算是淑妃的堂妹,总要给那位透个气,不是她说了就算的。
赵昭仪何尝想不到淑妃,那人瞧着年轻,心比谁都狠,不然也不会踩着她们上位,赵昭仪也不愿正面接触淑妃,贤妃这里能够通融,让她去跟淑妃讲,自己也省了不少心。
然而,这消息传到昭阳耳中,她立马炸开了锅:“十哥无耻,连我陪读的主意都要打,这宫里是没女人了吗?”
“你选个陪读就跟闹着玩似的,那么多世家女不选,偏找了个身份尴尬的,也亏得还有个淑妃,不然的话,别说陪你玩耍,便是进宫都不可能。”
贤妃一想到平白多了一件麻烦事,不可能不恼,淑妃又不是好惹的人,看着温和,什么都好,实则没少暗地里使绊子。
昭阳此刻也很怒:“我的伴读,肯定要选我喜欢的,我看得顺眼的,我就是看小姐姐那张脸舒服,就是要她留下来陪我,十哥想女人了赵昭仪自己去给他安排,凭什么打我宫里人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即便做妾,小姐姐也是留给六哥的。”
贤妃有一瞬间的愣神,怎么又扯上老六了?那姑娘到底招惹了几个人?
“六哥难得正眼瞧了一个女子,还帮她解围,不管有没有意思,至少不讨厌,六哥虚岁二十了,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不让他反感的女子,当然要留给六哥才行,十哥那种见到女子长得美就想要的风流花心大萝卜,将小姐姐配给他实在是糟蹋了。”
昭阳振振有词,说得头头是道,贤妃被女儿这一堆歪理弄得实在是头疼,揉着眉心沉声道:“若真像你所言,那么我们更加留不得她,赶紧将她打发出宫,你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
管他哪个皇子想娶,贤妃是一点都不想沾上关系。
昭阳看母妃表情不像是说笑,有些不能接受:“为什么?我难得有个说得上话的人,母妃说撵就撵,未免太无情了。”
“她才进来就惹得两个皇子为她反目,这事若传到你父皇那里,你以为她能落到什么好,到时恐怕连你也要受到牵累,母妃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就不能懂点事。”
昭阳摇头,仍是不能理解:“又不是顾姐姐的错,是他们男子朝三暮四,见到漂亮的就想占为己有,顾姐姐从头到尾都很安分,没招惹过谁。”
“她不想招惹,现在也已经惹上了,送她出宫也是保她安全,她在宫里再呆下去,若十皇子真的纠缠不休,求到你父皇那里,到时她又该如何,不嫁也要嫁。”
“可就算出了宫,十哥要纳她,她也躲不开啊。”
“那就趁早找个人嫁了,不是已经及笄了吗?只要她愿意,说快也快。”
反正出了宫,是好是歹,都与她们无关了。
顾鸳被叫到主屋时,就见小公主坐在桌前,两手托腮发着呆,走近了一眼,眼圈红红的。
这是哭过了?
谁这么厉害,能惹小公主伤心?
不会是她吧?
顾鸳直觉有点准。
昭阳看着顾鸳,满眼歉意:“顾姐姐,对不起了,这宫里是非多,容不下清静人,你,你还是回你娘身边去吧。”
顾鸳登时怔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话的意思是,她现在就能出宫了?
不会吧?
幸福来得这么快?
第28章 第 28 章
顾鸳论心机论为人处世,比不过贤妃和淑妃,这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得亏前世十几年在宫里的积累,今生的她更会察言观色了。
譬如同昭阳来回几句,她便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给十皇子那种半大不小,过几年更闹心的孩子做妾?
别开玩笑了!
那她再活一次有什么意义?
好在贤妃是个谨慎的人,不然以顾鸳如今这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身份,想躲开这一劫不知道有多难,去求顾甄,她未必肯帮,说不定还会主动将她打包送给十皇子。
想想都可怕。
顾鸳只觉这皇宫就是龙潭虎穴,一刻也不能多呆了,劝了公主一通,又满面真诚以不想她为难为由,快速收拾了行李便跟管事姑姑报备了,请她安排人送自己出宫。
姑姑报给贤妃,贤妃略作沉思,却道:“叫她去见见淑妃,跟淑妃道个别。”
一个比她位分低的妃子不值得她忌惮,但拉一个人进来,转移一下火力总是好的。
顾鸳就这么被姑姑带到了章玉宫,姑姑在宫门外等她,细细叮嘱道:“你去跟娘娘道个别,闲话几句家常,但不可耽搁太长时间,不然你到天黑都回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