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49)

汤媛面色一白,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贺纶当时并没有把耳坠还给她!

可她被他亲的又气又怕,也不懂他为何不似贺缄那样浅浅印着唇,而是迫她张口,叼住他舌尖,她不从,他便要叼她的,怎么想怎么恶心,哪里还敢张口要,那之后便更没机会再要回来!

“何止是耳坠没了,还丢了一群小姐打赏的白银,整整八十两,就连太嫔娘娘前些日子赏的鎏金挑心并一对玉镯也没了。”汤媛一脸无辜,伸出同样光秃秃的腕子。

当她合计出自己没胆子开口要回耳坠之时,便强忍心痛,将镯子和挑心也一并丢了,现下除了一朵堆纱宫花,身上再无值钱之物。

如今想来,当时是何等的明智。然而再明智也抵挡不住心在滴血,八十两啊,鎏金挑心,一对玉镯,这真真是一场失财失色的打劫!

考虑到她嗜钱如命的本性,贺缄一时也没怀疑,只望着她纤细的嫩嫩的雪腕,低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也别心疼了,那些样式本就老气,回去我给你买副新的。”

那哪儿成,就算是朋友是熟人,也得公私分明呀,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因为掌寝这个工作主要是站着铺床叠被或者躺着……呃,进行某种活动。只做前者那便与普通宫人无异,在皇子身边也不会被人高看一眼,唯有做全活才算一个完整的掌寝,也才有资格享受皇子的宠爱和私人赏赐。

汤媛颇有自知之明,既然不想侍寝又凭什么跟贺缄要钱花?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日子一久只会落得两种结局:一是以爱占小便宜的形象被贺缄看轻;二是……占的太多早晚要肉.偿。

“殿下待奴婢已经足够好,奴婢无功不受禄,无法再接受殿下的好意,还望殿下成全。”汤媛认真道。

贺缄不置可否,烛火在宫纱罩子里爆了一下,夜色深浓,而那个立在此间伺候的小内侍,不知何时已经关了门候在了外面,这……毕竟她是贺缄的掌寝,旁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但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谁知请辞的话儿还没出口,贺缄忽然道,“我乏了,去内卧铺被子吧。”

于是,趁贺缄洗漱归来之前,汤媛飞快的窜进内卧,三两下铺好被褥,点了熏香,放下帐子,这大概是史上最偷懒的掌寝了。

皇子的床特别大,想要铺整齐必须脱鞋,但当她气喘吁吁撩开帘子打算穿鞋开溜时……赫然发现贺缄就立在纱帐外,一瞬不瞬望着她。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想要干什么?

但不知为什么,这种应该让女孩子尖叫害怕的时刻,她反倒异常的平静,平静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缓缓朝她走来,半蹲下来,轻轻抚着她搭在床沿的腿儿,仰首望着她,沉默片刻才道,“媛媛乖,给我好不好,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也不会再把你丢在飞萤馆……”

她怔了怔,并不知飞萤馆是什么地方。那是未来的庚王府,一处专门为她造的别苑。

汤媛垂眸望着他,轻然道,“殿下如此问是在征询奴婢的意见嘛?那奴婢回答不要。当然殿下也可以用强,不管是命令还是力气,奴婢都反抗不了。”

她安静的望着他,一如从前。

不,他不会再强迫她了,他舍不得。如果她不要,强迫只会弄伤她。贺缄眸中似有沉痛之色,始终深深的望着她。

那晚回去之后,汤媛立在窗前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自己面对心爱的人,为何下得去如此狠心?

他是皇子,却做小伏低的向她求欢,此前还经历过一场昼夜兼程的围场搜救。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这样的冷硬,连一丝儿少女的痴傻都不敢流露,冷静自持的近乎残忍。

如果可以,她好想拥抱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她终于如愿以偿。

贺缄的力气很大,似是抱小孩那样的将她举了起来,她紧张的环着他修长白净的脖颈。

她问贺缄:“我们要去哪儿?”

贺缄听不见她的问题,只抱着她,兀自低声道,“媛媛,回去我要打你的屁.股,是真的打,你为何要离开我,到底为什么……”

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馨宁说喜鹊有了你的孩子,而我是祸害……”

贺缄的神情完全僵凝。

第37章 玫瑰

话说汤媛在梦中得偿所愿,亲近了心爱之人,明知梦境当不得真,却又忍不住与他对话,自然也是得不到回应。

而贺缄听得她那突兀的一句“喜鹊有孕”,登时目露骇然,更加抱紧了她,她亦心慌意乱,一时间耳中似有无数钟鼓嘈杂之音时远时近的轰鸣,以至于不管再如何努力也听不清那些他要对她说的话儿。

唯能看见男子的双唇不断翕动,似是在极力解释着什么。

汤媛再也控制不住,泪湿眼眶,“我不准你碰别的女人,不准!”

无奈贺缄一无所觉,只在意抱在怀中的那个她。

汤媛心中剧痛,跌跌撞撞的去追疾步而去的贺缄,但见梦中的那个她温顺的趴在贺缄肩上,面容冷漠,目光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忽而弯唇一笑。

不!

汤媛翻身滚下了床,两鬓已然浸透了冷汗,缓缓睁开眼眸,望空般凝注着苏式雕花的房梁。

这样也好。

哪怕是鬼也好。

至少在她克制不住贪恋妄图拥有他之时便跳出来狠狠一击,打破少女那不切实际的粉色幻想。

是阿珞吗?

阿珞死前警告过她,切勿对皇子心存幻想。

这日清晨,侍膳内侍将餐点一一上齐,汤媛方才姗姗来迟,好在也不算太晚,她对贺缄福了福身,欠身上前熟练的为他盛汤布箸。伺候皇子用膳跟伺候太嫔没啥区别。

贺缄仔细看她一会儿,难得脸上竟扑了层薄薄的粉,还点了胭脂,其实她的肤质剔透干净,又异常白嫩,根本无须这些多余的东西,不过女孩子天性.爱美,没事都要折腾数十种东西往脸上抹头上戴的,媛媛正是美好的年纪,喜欢这样亦无可厚非。

因他并未提及昨晚之事,汤媛悄然松了口气,时间过的很快,贺缄用完之后,又让人上了她爱吃的什锦粥和玉兰片,示意她就在这里解决。

陈三有都没有这样的殊荣,汤媛岂敢不知天高地厚。再说这样的她与那宠姬爱妾有何分别,一旦传了出去,谁还相信她没给皇子侍过寝?

贺缄本就是有意试探,倘她不明就里,他亦会顺水推舟,从此将人揽在身边,至少近几年她是别想嫁了,无奈媛媛是个玲珑心肝儿,不动真格委实难以哄到手。

见她立场坚定,不宜相迫过紧,贺缄遂不再多说,吩咐人将早膳端进汤媛屋中,用完之后二人要去早前约好的一个地方。原来再有三五天梨花林的花期就要过了,他想赶在最美的时候带她去。

这日前来目睹香雪盛景的人可不少,除了龙子凤孙更有几位京中望族,皆是年轻男女,人比花娇。然而玉泉山的梨花林足有上千顷,旁边又是极富盛名的濯华温泉,因此有资格涉足其中的人终归有限,于是除非提前约好的,不然想要撞在一块也不是那么容易。

相较于另外三位皇子的闲情逸致,躺在病榻养伤的贺缨不免一身腥,气的连连呕血,又想到今日风和日丽,那贺纶不知得要如何得意,再想到章蓉蓉亦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后头,什么时候被人吃了都不晓得,如何还能躺得住!

可他右腿的胫骨轻微骨裂,不管再忿忿不平,也只能乖乖躺下养伤。

正好也到了饮汤药的时辰,他的掌寝海棠垂眸敛眉的端着托盘轻移莲步,丝毫不敢弄出大动静,见他醒着,一颗紧紧揪起的心才稍稍落定。

而守在门外的内侍眼见海棠进去不久后就发出一声惊呼,吓得连忙挪远了一些,不敢窥听。

贺缨旁若无人的在内卧折腾起海棠,将觊觎章蓉蓉的一腔私心尽数发泄个干净,方才作罢。

半个时辰后,海棠红着眼,衣衫不整云鬓散乱,哭着跑了出去。

躲在廊下的小内侍望着那可怜女子的娇影,叹了口气,花儿一般的年纪,何必抢破头皮去争那掌寝的位置,也不数一数大康立国以来掌寝出身的宠妃究竟有没有五根指头。若是做其他皇子的倒也算不错,可这贺缨对于女子最是轻视,又异常鄙薄庶出子女,哪里会真将她们当人对待,且看曾经那位漂亮的像个水晶人儿似的阿珞,最后还不是两碗红花汤落得个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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