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冼知道你来找我吗?”榆桑终于开口,不答反问。
“不知道,他告诉我,让我不要勉强你,不要来难为你,说你有你的苦衷。可是我不懂,有什么事能让你介怀到这种地步,做得如此决绝。自从杜姨死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在墓地的时候说要和我们家分道扬镳,无声无息地搬出去,父亲的死仿佛跟你毫无关系,连他最后一程都不肯相送。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洄冼肯定知道些什么,我问他的时候,他又缄口不语,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榆桑,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好像和我们家苦大仇深的模样?父亲,洄冼,你,杜姨,你们所有人好像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洄淅的脸上满是疑惑,眼中的迫切使他急于知道答案的心态昭然若揭。
“洄冼选择隐瞒,那你就权当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事不该由我说给你听。何况即便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对你也没有多大的益处,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可是我刚说了那么多,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关于父亲的遗愿,你是什么想法,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别一个字都不说,吊人胃口。”榆桑一味回避的态度显然磨光了洄淅的耐心,让他有些急躁起来。
“好,现在我明确地答复你,不可能。”榆桑的态度相当坚决明确。
“你……”洄淅被榆桑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时竟想不起反驳。
“还有别的事吗?我要上课去了。”榆桑说完转过身,准备离开。
榆桑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洄淅可不是这么想的,只见他伸出手,牢牢地挡住榆桑,阻止了她离去的脚步,他尽量避免碰触到榆桑,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
“你说完就想走吗?我还没说完。榆桑,你给我听着,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因为尊重你是杜姨的女儿,可这并不代表你能阻止我们做这件事。那么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你具体的日期,欢迎你来到场见证。”洄淅怒上心头,为发泄心中愤懑,口不择言起来。
“虚张声势。”榆桑对洄淅的话不为所动,出言讥讽于他。
“杜姨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们生前同衾,死后同穴,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你作为他们的女儿,应当是乐见其成的,怎么能反对呢?那不成了不肖女了吗?”洄淅反唇相讥。
“笑话,我的亲生父母当然应该如此,李泉跟我们是什么关系,我的母亲凭什么和他有什么牵扯,在她坟前提及李泉的名字我都嫌污了她的耳。我自然得遵从母亲的心意,让她远离令她厌恶的事物。要是如了李泉的愿,打扰了她的安宁,那才是大大的不孝。”
榆桑不给李泉留丝毫情面的话,着实惹恼了视父亲如天的洄淅。
“父亲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尊称都不用,直呼其名,太过分了。你说杜姨应该和你的亲生父亲在一起,可就算如此,她也是父亲的妻子,这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不承认也没有用,他们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父亲有权与杜姨合墓而葬。”
“母亲并没有和李泉结婚,他们甚至没有公证,母亲的合法丈夫自始自终都只有父亲一个。”
榆桑的话言之凿凿,并不像是为推脱而瞎编出来的借口,这无疑给了洄淅一记当头棒喝,让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洄淅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眼见为实,你可曾见过母亲和李泉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时候,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客气疏离。”榆桑决定点醒浑浑噩噩的洄淅,让他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我以为那是他们人前的模样,举案齐眉,毕竟父亲对杜姨的情意是自然真切,是骗不了人的,而杜姨对父亲一贯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我以为那是性格使然,她对父亲至少是有感情的。”洄淅明白榆桑说的是事实,但显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
“没有,母亲对李泉从来没有感情可言。”榆桑的否认斩钉截铁。
“那杜姨为什么愿意留在李家这么多年,如果对父亲毫无感情的话,她完全可以离开,何必浪费时间呢?”洄淅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所在,他不曾发现自己内心已经认同榆桑所讲的事实。
“母亲并非自愿,留在你们家也不是出自她的本意,是受了李泉的胁迫。”
“那又是为什么,如你所说,杜姨完全可以不用委屈自己,她可以这般潇洒地决定生死,去留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她既然选择留在李家,就足以说明杜姨对我们家还有所眷恋,对父亲也不是全然无情。”洄淅不知为着什么,嘴上就是不愿承认,做着无济于事的辩解。
“你错了,母亲但凡对李泉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离世。”榆桑继续一步步地击溃洄淅的心理防线。
突发事故
榆桑和洄淅的争吵十分激烈,为了一件洄淅极力赞成,而榆桑绝不会同意的事情。榆桑提到了她妈妈潇洒离去,是因为对李泉没有半点感情,而洄淅却把重点放在了梓黎去世的猝不及防上。
“是啊,杜姨去得那样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对于杜姨的猝然长逝,洄淅至今仍有许多错愕不解的地方,近来的事来得又急又快,紧锣密鼓,一件接着一件,他觉得自己有些经受不住。
“你又错了,发生的一切都在母亲的计划之中。”
洄淅的情绪因为榆桑的这句话有了很大程度的起伏,从震惊,到疑惑,到惊疑不定,最后是愤怒。
“你是说杜姨早就算好了所有的事,连同她的死,都是她早就打算好的。那对她来说,深爱着她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存在,相处多年的我们又是她的什么人?是不是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难怪这么大的事,知会一声都懒得。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潇洒来去,有没有想过父亲会怎么样?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怎么样?还是说父亲的死也在她的算计之内,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的。”洄淅越说越激动,对榆桑怒目而视,眼中的怒火仿若要焚尽视界里的所有事物,渐渐地,有些出言不逊了。
“李泉要怎么做,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母亲无关。母亲才不会愿意与他一同赴死,平白扰了她黄泉路上的清净。”榆桑言语之中满是对李泉之死的厌恶。
“榆桑,你太不像话了,最起码应当尊重死者。”洄淅不满榆桑的态度,斥责了榆桑,口气颇重。
“凭什么,他当不起。”榆桑显然不受教。
“你怎么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狼心狗肺的人,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洄淅被榆桑的冥顽不灵气得不轻,忍不住口吐恶言,出言侮辱梓黎。
“我祝愿你不会有其父必有其子,否则就是家门不幸了。”
榆桑一向是不会吃亏的人,她是打必还手,骂必还口。她动气的时候,不会咬牙切齿,不会脸红脖子粗,更不会跺脚撒泼,她就保持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稳稳地站在那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往往一招致命,一针见血,逼得对手哑口无言,气血攻心,五内俱焚,最后剑走偏锋的大有人在。
“你放心,我就算再不济,也顾着李家的颜面,不像你母亲,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一脚踏两船,不仅败坏了杜家的门风,还教坏了女儿。”洄淅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
“李家的颜面,你是吗?”榆桑似乎也来了火气,竟然道出了洄淅的辛秘。
“我至少姓李,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是姓洛吗?还是姓秦啊?”洄淅对榆桑离开李家,入住秦家始终耿耿于怀。
“你确定?李家的家谱里有你的名字?”
“不劳你费心。倒是杜姨,在人世逗留了这么多年,还不明不白地跟着父亲,怕对你的亲生父亲也不是情比金坚,至死不渝吧。我看你还是答应我的要求,让杜姨和父亲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了。”
“啪”的一声,是榆桑的手打在洄淅脸上的声音,不轻。
“李洄淅,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榆桑打人的手是颤抖的,紧闭着眼睛,说出的话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