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孤家寡人是活该,争论无理也是事实,这两者仿佛并没有什么联系。”
“程怀玉,怎么?有了夫人忘了友了?”
他们说着话,舟远过来添了炭,后面还跟着端着茶点的双雁。
卢靖安愈发不平:“程怀玉,我来你这儿这么多趟,也没见你使唤人给我端一盘果子啊?”
程怀玉掀起眼皮:“我家清贫,能省则省。”
卢靖安下意识想说“你们家什么时候清贫过”,他对上程怀玉的视线,知趣改口:“行吧,清贫清贫。”
他们的茶搁在书桌旁边的案几上,卢靖安看着双雁放下茶点,自己倒了一杯茶。
“啧……”
卢靖安许久没吃过甜的,他放下茶盏:“我算是见识到了,一个男人成家与没成家的区别。”
他来程家这么多次,程怀玉倒也没有真就什么都不顾他,晚了到点了程怀玉也留过饭,只是若是午后时间,上茶上的都是雨前春之类的苦茶,从来也没见过糕点。
他就没见过程家做过上过糕点。
现在程怀玉娶了妻,炭火也要烧热,糕点时时都要备着,果茶也不缺。
他刚刚随便一瞥,这才看到书房里也放了些软垫,他想起来自己发现榻里侧放了毯子,想要坐在榻上的时候却被程怀玉给叫住了。
啧啧啧。
这就都有主了。
真是不一样咯。
卢靖安现在严重怀疑程怀玉真的能做到当初说的“若事态有变则和离保她”吗?
虽然现在事态发展很好,但卢靖安还是想嘘程怀玉两声。
要是能看到程怀玉自打脸也挺好的。
程怀玉看着端庄着的齐沅,低声询问:“软软有什么事?”
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问她。
她要做的事怎么能让他知道?
齐沅凑近他:“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这话像是想要缠着程怀玉一样,程怀玉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声音也轻缓:“当然可以,软软想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卢靖安看着他们几乎头抵着头在那低语,咳了一声:“怀玉啊,不是我说你,你不怕刮着弟妹的发饰吗?”
齐沅抬头,很奇怪的回答他:“我头上只有几朵绒花罢了,刮不着的。”
在家里不出门,她也懒得打扮,若不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不规矩,她甚至不想盘发。
卢靖安失语,过了会儿才道:“弟妹……真是真性情……”
他说那话的意思是让他们顾忌着些,他这个外人还在呢,他们那么亲密,同耳鬓厮磨也差不了多少,想让他们,或者程怀玉,收敛一些,正经一些。
没想到齐沅真的只听出来他话的表面意思,还这么认真回答。
程怀玉看了他一眼:“我夫人说得对啊,她头上的确只有几朵没什么力度的绒花。”
卢靖安觉得他待不下去了。
不是说他夫人对他没有感情吗?
没感情相处就这么融洽自然,如果有了感情,他们岂不是要成天黏在一起?
卢靖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哆嗦了一下。
简直没眼看。
卢靖安的事在齐沅来之前就说完了,他也不想在程怀玉他们夫妻面前碍眼,很快的告辞。
直到他走,齐沅也没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卢靖安。
程怀玉见齐沅仿佛有些走神,给她添了果茶:“软软在想什么?”
齐沅捧着杯子摇头:“程怀玉,你书房里怎么烧那么点炭啊?”
程怀玉体热,现在的温度,他穿着正常衣物,并不需要炭火。
齐沅已经习惯性发散思维:“你现在手里有钱了啊,怎么还这么节俭?”
程怀玉:“……”
他转移话题:“软软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齐沅是想过的,她没有犹豫:“前几天我就想过来看看啦,只不过当时下雪了。”
她放下杯子,站起来:“你没收的我的话本呢?”
原来是为了话本来的。
程怀玉走到书架前,将那些话本都给拿了出来。
齐沅翻开着,不一会儿又把它们撂下,她背着手,端着架子:“程怀玉,你最近作文章了吗?”
程怀玉是真的糊涂了:“软软你要看?”
她连例文也不爱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他的文章了?
齐沅是想找个机会夸程怀玉一顿,争取把他夸开心了,让他屈尊笑一笑。
但是程怀玉语气这么疑惑,她就又做不下去了。
她甚至想自暴自弃直接和程怀玉说,想看他笑一笑。
这当然是不行的。
这话一旦说出了口,恐怕程怀玉很难不有些别的想法。
她也只冲动了那么一瞬,理智很快回笼:“你为难的话那就不看了吧。”
齐沅看了眼椅子,又看了眼榻,很快做下了抉择,坐到了榻上:“你这个朋友,我好像没见过?”
程怀玉一月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他有时候走的又晚,既然是交情那么好的朋友,怎么不见他来国子监等过程怀玉?
程怀玉哪里敢让卢靖安见她。
他初识情爱心事便被卢靖安撞了个正着,此后许久,卢靖安每回见他都要调侃《春庭雪》里面的,他的“阮阮”。
是的……因为私心……他把阮庭春的小字写成了“阮阮”。
卢靖安如果见到了她,万一就忍不住说漏了嘴呢。
程怀玉沉稳回答:“他不太喜欢国子监,所以没有去那里找过我。”
原来是这样啊。
齐沅不经意看到后面的四方窗,起了兴趣:“程怀玉,后面就是水榭么?”
程府是真的大,那水榭离这书房得有好一段距离,程怀玉还说水榭离书房近,这也没有很近嘛。
程怀玉已经把自己前日作的文章拿了出来,但是她的心思转的太快,让他有些跟不上。
“是,依着水岸建的,软软想去看看么?”
齐沅摇头,那么长的路,她若要去,还要再走那么久。
她不喜欢穿木屐走路。
程怀玉平日做的事,与齐沅平日做的事,相差实在太大,齐沅这一趟目的没有达成,准确来说,是她还没有行动,她待不下去,又想走。
程怀玉把纸张收回去,为她开门,不料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又下起了雪。
齐沅来的时候只穿了大氅木屐,程怀玉关上门,见她大氅散着,不由上前为她拢好。
他的举动突然,齐沅呆愣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手也在她身前。
程怀玉也用熏香么?
齐沅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问题。
他的身上,好像有一种,很淡很淡,但又令人觉得舒适的味道。
像是化开的雪水,又冷又凉,但是却不冰,带着水的清冽。
这种味道,熏香能做到吗?
没有熏香是雪水味道的吧?
“软软?”
齐沅还在想那味道究竟是不是她闻错了,就见程怀玉从里面拿了把伞出来。
他把伞给了齐沅,这才又把门打开。
雪下大了,细细密密的,程怀玉皱眉:“软软,我送你回去吧?”
她是自己来的,没人跟着,若是路上滑倒了怎么办?
齐沅也怕自己摔倒,她穿着木屐,就有一种脚不沾地的感觉,不踏实,摔是摔过的。
等到两个人都出了门,齐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程怀玉只拿了一把伞出来。
他们要共撑一伞?
作者有话要说:卢靖安:见色忘友!
程怀玉:软软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
齐软软:笑一个好不好嘛。
第33章 梦醒
程怀玉撑开伞想要给齐沅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
他的书房里只有这一把伞。
齐沅往他旁边凑了些:“走吧,再不走雪下的更密了。”
她这样说,他也不好忸怩,便将伞往她那边移了些,两个人紧挨着下了台阶。
小径上雪又轻易积起来,齐沅走的格外慢。
程怀玉也一点一点跟着她,将她送回到长廊上。
齐沅呼出一口气,程怀玉收了伞,却没有回去。
“软软不是害怕摔倒么?走吧,我跟着你。”
他走在她的身后,齐沅心里安心了不少。
“少夫人下次出去可要与奴婢说一声,奴婢被您吓了一跳呢。”
春桃找不到齐沅,差点以为她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