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辉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兰庭问。
“当众施以笞杖以为警诫,再罚作田庄劳役。”
“终归还让他们有屋宇容身衣食维生,辉辉这样处置其实已属宽容了。”兰庭赞同道。
他厌恶阴诡歹毒,但并不是一味姑息养奸,要若今日是和柔听信了曹妈妈的指使真给他下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恕只是小惩而已,但和柔却并没有依令行事,说明还是当他为主人的,不像曹妈妈只对朱家耿耿忠心。
可钏儿及其父兄虽然只是听令行事,但触犯的却是背主勾通外奸,这条无论哪家哪户都不能轻恕的罪行。他们可不确定和柔会不会听从曹妈妈的指使,在他们看来,只要和柔能给他们好处,哪管大爷会不会被阴谋算计呢?
这样的奴婢不要说笞杖罚作劳役,就算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手里不想染血的主家,多半也会把他们发卖,然而犯了背主大过的奴婢可没哪家高门望族愿收,愿收的必定都不是什么衣冠大户,钏儿多半会被卖去烟花柳巷,她的父兄则多半充作苦役劳工,比如采矿掘石一类,劳苦不提,多半还有受不尽的苛虐,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苦役多数没两年就会病疲而死。
春归口上虽说重惩,然而对待钏儿一家已经十分宽容了,小小的皮肉之苦后,只要勤奋肯干,在庄子里也能吃饱着暖不受饥寒。
只是能在府院里轻轻省省的谋生,下人仆婢也没几个愿意去庄子里受苦,警诫的效用仍然是能够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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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寤寐思服
“好了,小女子这里火气已灭,该处理的人事也已经处理清明,迳勿心里的疙瘩想必也都解开了,是要继续挑灯夜读还是安置歇息请自便,反正我是得继续梦一梦周公了,晚安不送。”虽然说春归此刻未必立时就有了睡意,但她对良宵长夜自来就无比珍惜,宁肯辜负肚肠都不舍辜负好眠,于是想着诸事已经理顺,她和兰庭皆大欢喜,迫不及待便单方面的宣告会商结束,准备心无挂碍的倒头培养睡意。
还没及挪动身体,肩膀便被一双手搭上来,帐子外那盏悠悠的灯烛被人影挡阻,人脸便沉在夜色里,春归几乎没看清攸忽接近的眉眼,这回连“赵大爷是不是又要调戏小女子”的疑问都不及滋生,她感觉到的是带着冷意却柔软的嘴唇,片刻停驻于她的额头。
兰庭衣上仍有清淡的沉水香,又有丝弦般浅细的墨香,可他身上两种如此浅淡清细的气息,却像窗外冬夜里湍急的北风般,扑面而来逼得春归连呼吸都一是窒。
这突然而来的“轻薄”,好像把仍无身为人妇自觉的庭大奶奶给吓傻了,有些没明白好端端的气氛里,赵大爷为何就撕下了正人君子的表皮,披上来好色之徒的外衣。
傻怔着傻怔着,嘴唇上再次落下一个亲吻,仍然是带着稍微的凉意和无尽的柔情,但他温暖的鼻息却那样具备攻击性,春归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窒息,她要是不伸手拽住兰庭的衣襟,整个人就会瘫软躺倒,那样好像就更丢脸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更像是接受与回应的意味。
于是原本点到即止的亲吻,就因此鼓励更添了胆大妄为,只是稍容她能够呼息的距离,间隔也就是深吸一口气的时长,又再贴近,这回春归感觉到了他比嘴唇还要柔软的舌尖,试图舔开她的唇缝,分明只是小小的炙暖,却烫得她好像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
男子造次的舌尖却在女子犹豫的牙关之外恢复了礼节。
兰庭见好就收,垂眸看着女子微颤的眼睫,像极一朵倒扣的龙爪花被清风吹拂时细密柔长的花蕊她就连眼睫,都像染上了娇羞之色。
他其实想就这么观赏一阵,最终还是不舍得让春归一人去消化窘迫,他突然笑了起来,挨近她的耳边:“果然……很香甜。”
春归整个人都像被点着了,火辣辣的瞪视某个摇身变为登徒子的人物:“大爷这是肖想已久了?!”她可真够有眼无珠的,且以为至少赵大爷是表里如一文质彬彬,品格直追柳下惠,能温香在怀而巍然不动,结果……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占了便宜,这且不说,关键是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在口头上调戏撩拨。
十分的轻浮放浪,哪里还能看出半点老成持重来,她莫不是所嫁非人了吧?!
“的确肖想已久,谁让辉辉姣姣丽质,怎不引人寤寐思服?我若无动于衷,倒真成了有眼无珠,要么蚩蠢冥瞽,要么假眉三道,两类皆是无趣人,岂不玷辱佳人?庭心悦辉辉,情动已经多时
,今日情难自禁冒犯唐突,任卿责罚。”
这样明晃晃的告白,到底还是取悦了春归,没人会真正的厌恶他人给予的赞美,更加不会抵触发自真诚的告白,不管是不是两情相悦,但至少不会因为对方告白便生恼怒,至于被冒犯轻薄……春归发觉自己打根本上就没有半点的恼火,只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又多少害羞窘迫。
她也只是外强中干的瞪了一眼兰庭,便偃旗息鼓倒卧下去,拉起被子盖上脖子,严严实实把自己包裹起来,却当听闻身边传来的动静,又再“蹭”地一声坐起,震惊的发觉赵大爷竟然毫不见外的在她的卧榻上宽衣解带起来!
“太晚上,懒得再回暖阁,辉辉便行行好容我在这儿挤挤,我记得之前辉辉还说要还我人情的,便予这半张床榻,前情一笔勾销?”兰庭很知道正处在羞窘情境中的女子,肯定是不能认同他这得寸进尺的,立即主动献上个迫使言出必行的春归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后还不忘竖起掌心发誓:“绝不会再有任何逾礼之行。”
春归无可奈何地倒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赵大爷除去外衣,然后挤进本来由她独占的被窝。
不再像那几回同床共枕时的秋毫无犯,这回兰庭似乎自然而然便将枕边人轻搂怀中,又不待春归抗议,他如轻吻般的耳语着:“我们已成结发之礼,只是相依而眠不算逾礼吧。”
春归认命的闭上眼,由得兰庭如何“放肆”,似乎下定决心装死了。
可耳边总能听见他怦怦的心跳,头顶也不时感应温热的鼻息,他的手掌只是贴着她的里衣而放,没有真正的肌肤相亲,可她腰上那一小块肌肤不知为何就痒得慌,总想摆动摆动,又担心让兰庭觉察出她的不自在,误以为她也心猿意马了,要真进一步纠缠起来,惊动了外间的菊羞丫头……
春归想一想就忍不住耳热脸红。
这一晚的睡意好像彻底无可救药了。
春归很是煎熬了一阵,却觉察不知何时头顶的呼息已经平静匀长,显然闹得她彻夜难眠的罪魁祸首却先一步酣然入梦,春归顿觉不愤,尝试着拂开他搂在腰上的手,没有惊醒,极为顺利,春归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和枕边人稍稍拉开距离。
明明昧昧的灯影里,是他平静舒展的眉眼,睡着后的男子似乎更像美玉温润,又似乎衾被的暖意侵染上他淡色的嘴唇,使那里点染上樱粉水红一样的色泽,美色当前,使春归也不由怦然心动,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都差点没有触上兰庭的唇瓣了,她连忙收回,暗自里脸红一阵,却当他下意识再往这边靠近时动也没动,又终于是在男子身上淡淡沉水香的安抚下,春归也终于挽回了她原本以为彻底远离的睡意,安安静静走入一个清清浅浅的梦境。
春归从来不知这晚梦境里的人事,但很长久的岁月过去时,她依然还记得这个一波三折的夜晚,赵兰庭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说心悦顾春归,而后他们相拥而眠,尚且不存多么浓烈
的**,仿佛只是依偎着渡过这个寒夜,就是烦琐的人生里最静好的闲时光了。
她也记得睁眼醒来,照例不会是自然睡醒,床边是菊羞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无精打采的摇搡,昨晚同床共枕的夫君大人却已不见踪影,以至于春归在当时压根没想起昨晚床榻之畔有人酣睡这回事,直到菊羞半天没把人摇搡坐起,发怒了:“大奶奶也别太懒惰了,一个时辰前大爷便已经起身了,自己洗漱更衣整理完毕,还去厨房亲自烹制好早点,都没让我娘插上手,就把自家的饮食料理得妥妥当当,还替大奶奶留了一份,温在炉子上,看得费嬷嬷直摇头,若不是大爷拦着,早亲自过来唤大奶奶起床了,如今大爷又去了暖阁用功,可没人拦得住费嬷嬷,老人家正在屋子外虎视眈眈呢,大奶奶今日要敢晚起一刻,指不定她就要亲自杀将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