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哪里会说,冯月宴确实私下交待过她,把家里那些香水每天挑不一样的出来用用,没事也和她多聊聊这方面的话题,好好丰富一下南栀的香水知识。毕竟她手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社里与宋京墨首度合作的这本香水专业书籍。她若一问三不知,如何能胜任?
两人边闲聊边点完了菜。温南栀小声说:“感觉最近大家都好忙的样子,主编也是,常常见不到她。”
芍药脸色显得有几分黯然:“她妈妈在市三院住院呢,胃癌,还是晚期,她妈妈说不治了,但宴儿那个脾气,她是单亲家庭,她妈妈一路把她拉扯长大,她哪肯就这么撤手……”
温南栀没想到随意一句感慨,竟然还引出这样一串故事。
芍药几句话概括得极尽平淡,内里那些波澜和心碎,恐怕只有当事人体会最深。
在生老病死面前,余下那些事都不算是个事儿,所谓的伤春悲秋也都显得特别矫情。
芍药说:“主编不让我和别人说,知道你嘴严,不会和别人讲,我才告诉你的……”
温南栀明白芍药的意思,连忙许诺:“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芍药叹一口气,半晌才说:“不说这件事了,她其实也还算看得开,能治一天就治一天,有限的这点时间,尽量让老人过得好一点。尽心尽力,总还要好好生活。”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允许自己流眼泪的时间,也不超过五分钟。
时间长一点,别说现实营生允许不允许,就连旁人也会觉得你烦人。
梅子酒是微微温过的,果然如芍药所说,酸甜微醺的梅子香,入口齿颊生香,最适合对雪小酌。
芍药话锋一转,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最近又是怎么啦?”
温南栀愣了一愣,没能立刻接上话。
芍药朝她点了点:“你看看,都没有从前老实了。到底怎么了,总觉得你最近闷闷的,不大开心。”芍药边端详她的脸色,边说,“是家里的事?学校的事?还是交小男朋友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见温南栀眉梢一颤,心知说对了,不禁讶异:“你交男朋友了?”
按说现在温南栀每周工作要跑两个地方,忙的要命,哪里有时间谈恋爱?而且真要是谈恋爱了,年轻女孩子嘛,真和小情人闹别扭了,要么赌气要么哭,总不会像她这样,一副打算把自己闷到死的架势。
温南栀摇摇头:“没有。”她见芍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硬着头皮又添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芍药又兴奋又焦急,恨不得直拿指甲挠墙,隔着桌子都快扑过来了:“别卖关子,快讲快讲!你如果愿意听,我先讲我的,你再讲你的,这样公平吧?”
温南栀笑了:“你不用讲,我也知道你最近交的这个男朋友让你非常满意。”
“讨厌啦!”芍药难得老脸一红:“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话这么露骨……”
这回轮到温南栀无语:“……”芍药理解的,和她想要表达的,是不是出入有点大?
芍药见温南栀几近呆住的神情,也回过味儿来,顿时脸颊更烫,隔桌伸手捉住她肉肉的脸颊捏了捏:“亏你还是中文专业的,说话没技巧,还有歧义,让人家误解了你的意思。”
温南栀被她捏得肉痛,连忙一错脸将自己拯救出来,说:“我就是字面意思。”
芍药咳了一声:“他在健身房当教练,比我小6岁,很帅,很高,还有两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来来,给你看照片。”说话间,芍药已拿起手机翻出相册,涂成樱桃红的蔻丹尖尖翘着,要多撩人有多撩人,“看,帅吧?”
温南栀顺着她指尖拨动一看,就见照片上是个极年轻的男孩子,仿佛不超过20岁,眉眼深邃,仿佛有西洋血统
,唇角弯弯笑得有点坏,一看就是那种……怎么说,在温南栀极为有限的异性接触经验里,这类男生被她统一划分成“玩咖”,就是那种只可远观不能近身的男孩子。
芍药见她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有点不服气:“怎么啦,他不帅吗?你这是质疑姐姐的审美?”
温南栀摇摇头:“是挺好看的。”
芍药眯着眼看她:“那你是觉得他哪不好?”
温南栀思索片刻,最后找到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总觉得这种类型……处不长久。”
芍药愣了一瞬,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还喝了一口梅子酒压惊:“我的傻妹妹,我是找男朋友,又不是奔结婚,我的这种男朋友,和你们谈的那种不是一个标准。”她伸出手指,给温南栀分析:“我谈男朋友就为了爽。一要好看,二要好睡,知情识趣是加分项。仅此而已!”
第63章 南栀的心事3
温南栀身旁女生众多,但男生缘顶好的也就是丁溶溶那样,喜欢她的男生很多,上至已经毕业的学长,下至刚踏入校园的小学弟,许多男孩子都将她捧作女神,可饶是被众人奉为女神的丁溶溶,在挑选男友方面也相当慎重。大学四年,除了现在这个郑朔,据说她之前就只谈过一任男友,还不到三个月就分了手。
也有女生私底下八卦,说丁溶溶看似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实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绿茶”,左手勾着右手吊着,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男生痴痴守候,总觉得下一个有机会的就是自己。
可还是不一样。
不论丁溶溶是不是女生们讨论的那样,她终究不敢越出大众为女人划过的那道线。
芍药则把自己活成了另一种样子。
她肆意张扬,热情如火,对男人对床事毫不讳言,在这方面,她更像个精力旺盛热爱一切新鲜冒险事物的男孩子。
可温南栀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芍药。
芍药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揪住桌布恶狠狠地拷问她:“我都老实交代我的最新战况了!快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温南栀沉默片刻,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芍药皱了皱眉:“什么叫不可能在一起?”她琢磨片刻,突然双目圆睁,嘴唇颤抖,“他,过世了?”
本来非常难过的氛围,温南栀都被她逗笑了:“哪有!人家活得好好的,很健康呢!”话音落,又想起那天不小心偷听到他们两人在书房的密谈,她蹙眉,也不能说“非常”健康,有关他的嗅觉,他极力要保守的秘密……
芍药见温南栀没说两句,整个人又是这些天来那副委顿的样子,顿时更着急了:“那是啥情况?为啥就不可能在一起?”
温南栀觉得实在难以启齿,但除了芍药,她更不敢对别人说,尤其不敢叫冯月宴知道。她心思转了几个弯,最终决定选一种比较隐晦的说法,总不能一开口就让芍药对上号……万一芍药猜到了是谁,又告诉了冯月宴,肯定会取消她与宋京墨继续共事的资格。哪怕是为了宋京墨的嗅觉,她也绝不能在这个时间段乱说话坏事。
这样想着,温南栀咬咬唇:“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知道这样很不道德,我不可能去做破坏别人感情的事,但我需要时间自己消化掉这段感情……”
芍药听得很认真,也很沉默。
过了许久,饭菜都端上来,芍药拿起筷子:“先吃饭,吃完饭我跟你说。”
“嗯。”温南栀答应一声。其实话说出来,她反倒释然了。
喜欢上一个有爱人的人,是不对的。但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去表白,不去破坏,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算是做了坏事。
她还年轻,未来的岁月这么长,说不定过了这段时间,她会发现,自己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种崇拜或迷恋,到那时,不用任何人提醒,她自己也能从迷雾中走出来。
这么想着,温南栀扒着碗里的饭,就着梅子酒,也来了好胃口。
芍药先一步吃完,两指捏着小鹿杯,边浅酌边缓缓开口:“前后交往过这么多男朋友,其实直到现在,在我心里,最难忘的还是初恋那个人。我初恋发生的早,是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历史系老师。”
温南栀没想到而今看起来于男女情事上大杀四方的芍药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不仅咬着筷子尖,细细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