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外呢?”
“这,城门已关,我等无令不得逾时出城。”
“去……继续找!”
的确,现下已经是林葵在动用私权了。可恨!到处都找不见,难道当真是出了城?
知月……这回又要对不住你了。
林葵眼底一片猩红,无力地把头埋在手臂之间,腰背弓起,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他提灯走到安排柳御史居住的屋子前,静静俯身行了一礼。
转头正要离开,忽听见雨声中传来柳御史的声音。
“林公公留步!”柳御史也是睡不着,他披衣来到门口。
“林公公,你实话告诉老夫,我女儿……我女儿她和你究竟……?”
林葵身形一颤,郑重答道:“柳大人,您不必问了,我知自己配不上她……我对不住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您别太担心了,咱家这就进宫去见皇上,让刘家付出代价!”
“哎,你!你这时进宫也没用啊!”
柳御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已过丑时,这深更半夜的,去了皇帝也不会见的。
不过看他这样子,柳御史哪儿还有不明白的?没想到那贵人,说的竟是这林太监。
这一夜,注定难熬。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争取点时间。早点儿把刘家人抓住,说不定柳知月就能安全了。
林葵唤醒值房,带着参刘家的奏折和证据,让人备车,驶向皇宫。
林葵在皇帝寝宫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膝下应当已是一片黑紫,正当他摇摇欲坠,快支撑不住时,寝殿的大门终于开了。
“——林葵。你究竟有何事啊?”灵帝不悦的问话声从头顶传过来,林葵视野中出现的黄袍一角隐隐有了重影。
他深深拜伏下去,双手高举手中奏折。
“扰陛下休憩,臣罪该万死!”林葵高声谢罪,“但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臣怎能看那刘家小人将万岁您蒙在鼓里?请陛下过目!”
灵帝看了折子,勃然大怒。
刘世瞻结党营私,对柳御史还反咬一口,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端王!
“岂有此理!这些人都当朕是瞎的吗!合着伙来骗朕!林葵——传朕旨意,将刘世瞻及一干人等按律处置!”
“……柳御史有功,你,回去立马放了。”差点错杀忠臣,灵帝心里也有些心虚,心想要不是林葵查清真相,自己可就成了不辨忠奸的昏君。
而端王是不是怀了谋逆之心,还需要从长计议。灵帝看了看恭敬谦卑的林葵,提到:“你做得很好,等这次张厂臣回来,就让他回家养老吧。”
“臣,谢陛下隆恩!”
咬牙忍痛爬起来,林葵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胸口挨的那一掌也在隐隐发痛。但总算是提前拿下刘家了。
出了宫门,天刚蒙蒙亮。薛凉在宫外候了多时,终于等到林葵出来。
“大人……还是没有,估计是在城外,城门马上就开,已经吩咐锦衣卫开门就去寻了。”
“你带一半人去刘家,把人全都带到东厂里,一个也别放过!”
“是,那大人您……?”
“出城。”林葵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马车飞驰在官道上,忽有番子追上来传信:“大人!大人!……王秉笔转告您:人在城西尼姑庵!”
……有消息了!林葵一喜,立即让车夫驶向尼姑庵。
王秉笔?王长松……是从何得知?又为什么帮他?不过,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出到城外,有锦衣卫见着林葵马车,立马上前。
“大人有何吩咐?”
“去召集全员,搜查尼姑庵!”
“是!”
终于到了地方,林葵下了马车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在地,不顾形象地冲进去。
环视一周,战战兢兢的尼姑们畏畏缩缩地聚在一起。
“找到没有?”
一名锦衣卫神色古怪,吞吞吐吐道:“大人……找是找到了,但不让我们靠近。”
“什么?”莫非是已经被……
林葵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他颤抖着问:“……在、哪?”
终于走到一处隐蔽的房间。
“你们在外面守着。”
林葵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门。
“知月……”
“你是何人?”竟是被一男声打断。
林葵瞪大眼睛看着以保护的姿态守在柳知月身前的男人。
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他眦目欲裂,眸中尽是暴虐之色,只听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季、隐——”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此时看见季隐,看见这个杀他性命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或者,他上辈子就是在这里出现的。所以,这件事上辈子也发生过,而当时救柳知月的人,就是季隐。
是从这里——他就输了吗?
林葵再也忍不住,回身三两步抽出一个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锋芒直直刺了过去。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季隐皱眉,莫名其妙被攻击,又见这人像是东厂爪牙,也自然回击。
柳知月见这情形,顿感头大。
“表哥住手!他是来救我的!”
季隐听言停了手,可林葵还要攻过来,便冲着林葵膝盖踹了一脚,林葵顿时闷哼一声,“咣当”一声,手中刀落在地上,整个人跪了下去。
“林葵!”柳知月扒开碍事的季隐,上前扶住林葵。
听见这个表哥就是“季隐”,柳知月觉得心脏都要骤停了。这就是她上一世背叛他的“同谋”啊,听林葵当时口气,应该就是这个人直接杀死了林葵,仇人相见,自当是这般。
“林葵,你伤在哪儿了?”柳知月小心碰了碰林葵膝盖,对方整条腿都抖了抖,“嘶”地倒吸一口气。
林葵不答,只恨恨瞪着季隐。
“你为何在此?”
季隐皱眉,见柳知月也疑惑地看着他,才出言解释:“随师傅拜访故人,见有人被掳,发现你竟与我姨母长相有九成相似,便知你是我的表妹。”
哪知他这表妹竟能引来东厂之人搭救。
林葵本还想问什么,被柳知月打断:“林葵,你受伤了,我们回去吧?”
林葵这才看向失而复得的柳知月,见她衣衫完整,也没有受伤,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一伸手把人拽进怀里,紧紧搂住她。
一旁的季隐目瞪口呆,看着这个表妹和一个东厂太监抱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好。”林葵冷冷瞥了一眼季隐。
没关系,人既然出现了,盯紧了就是,总不会再翻起什么大浪。
柳知月抱歉地对季隐说:“感谢表哥搭救,该日请一定来府上,我自当好好答谢。”
随后扶着林葵坐上马车。
一队锦衣卫留下来盘查,其他跟着马车回东厂。
车内。
“林葵,让我看看你的伤,车上可有伤药?”
看着柳知月满脸担忧焦急,他心里却甜得很,将药找出来递给了柳知月。
柳知月接过,然后就要伸手撩他裤腿。
林葵抿了抿唇,没有制止。
两条裤腿卷至膝上,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处,柳知月惊得手一抖。
“这怎么伤的?”看样子是跪了很久。
林葵摇摇头:“没事……进宫了一趟。对了,你家的事解决了,柳大人应当还会升官……”
“害你家的刘家也处理了。掳你的人咱家也会查清,让他们下地狱!”说着眯起眼,透出几分杀意。
柳知月没有抵触,反而笑笑,轻轻将林葵的小腿横架到自己大腿上,拿了干净手帕擦拭伤口,准备抹药。
林葵“噌”的一下烧红了脸。
“知月……”
“嗯?”柳知月轻轻发出个鼻音来。
把“对不住”咽下去,林葵想了想,接着到:“咱家……好高兴……”
幸好,她没事。否则这一世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嗯,我也高兴。”
“对了……那个季隐,虽然不知道你记忆里到底怎么回事,但,我肯定会避着他走的。”
“嗯。”林葵点点头,不复方才的失控。
“那咱家也说好,若他犯了律法,咱家可会按律处置,他若没有——那咱家也要见着一次打一次,你可不许拦着!”
柳知月无奈地答应下来。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柳知月相信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