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把干净的衣服和毛巾递给邢惊迟,压低了声音,朝他使眼色:“哥,皮鞘的事儿你晚上哄哄嫂子。而且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
邢惊迟知道秦律在想什么。
但这事儿他说了不算,他没应下,只道:“我一会儿问问你嫂子。”
秦律听邢惊迟的话就觉得有戏,咧嘴笑起来:“行,我下去给你们准备晚饭。我得给我嫂子煮点姜茶驱驱寒,镇上晚上冷得很。”
浴室里。
阮枝看着袋子里那一堆各色的bra,脸一阵红一阵白。邢惊迟不知道她的尺码,大概是报了她的体重买的,买了好几个尺寸。
她挨个拎起来瞅了一眼,没有她的尺码。
阮枝枝:“......”
能怎么办呢,只能穿上。
阮枝换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邢惊迟正站在床前背对着她换衣服,他单手抓着衣摆,微微用力,湿透的短袖随着他的动作猛地脱落。
阮枝呆住。
精壮劲瘦的后背上横着几条长长的疤,紧绷的腰线没入黑色的布料中,凸起的肩胛骨覆着潮湿的水意,漂亮的背阔肌令人浮想联翩。
阮枝脑子一会儿冒出一个想法。
但她就像定住似的走不动道,目光落在邢惊迟的疤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阮枝已经半天没动静了,邢惊迟这下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他拿起毛巾随手擦了擦肩膀,侧头看她,就见慢慢变成粉红色的小青瓷眼睛就跟黏他身上似的,且神色还有点慌乱。
邢惊迟轻挑了挑眉。
想起早上他们在厨房里的对话,心想下一次这么快就来了。
他现在浑身都冒着热意,心里还有被阮枝勾起来的火,平时被职业和所遮掩住的那么点痞气在这时候就藏不太住。
邢惊迟把毛巾一丢,不紧不慢地转身,然后在床沿边坐下。双手撑在柔软的床垫上,大大方方地把腹肌露在阮枝面前。
他勾勾唇,黑眸里沁出些许笑意和打趣:“不是想摸吗?过来,摸。”
红着脸的阮枝枝:“......”
她盯着邢惊迟的腹肌流连片刻,慌乱地摇摇头:“我现在不想摸。”
邢惊迟好以整暇地瞧了她一会儿,伸手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皮带扣,确认似的问:“你确定吗?错过这一次短时间内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中莫名带着引诱的意味。
指尖按在皮带扣上的脆响让人上头。
阮枝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僵硬着侧开身,视线避开邢惊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镇定:“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外面雨很大。”
邢惊迟见好就收,再把人逗生气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起身拿起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后背就把秦律拿来的衣服穿上了,换裤子的时候他也一点儿没避着阮枝,利落地把皮带抽出来往边上一丢,换上了运动裤。
这下用不着皮带了。
邢惊迟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可惜。
邢惊迟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幕沉沉,低声解释:“镇口出了交通事故,暂时封路了。秦律说让我们在这儿住一晚。”
闻言阮枝懵了一下。
外面在下暴雨,山路泥泞不堪,他们暂时出不去。不管怎么想留下来住一晚都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邢惊迟还喝了酒。
阮枝没在这样的情况下开过车。
她冷静了一会儿,身上的热度渐渐褪去,抿抿唇应道:“明天再走吧。”
邢惊迟倒是没想到阮枝会应下。
他也不问原因,点点头就进了浴室打算给他的小青瓷洗衣服去了。
阮枝有个习惯,在陌生的环境里她有点儿粘人。
所以当邢惊迟走进浴室的时候她也巴巴地跟在后头往里走,看到邢惊迟弯腰去拿她换下来的衣服才手忙脚乱地去拦。
“邢惊迟,我自己洗衣服!”
阮枝捏着邢惊迟的手腕,企图阻止他。
早上她和自己的衣服面面相觑时就想和邢惊迟提这事儿了,后来被他的一句“你想摸吗”搅得头昏脑涨,吃早饭的时候居然忘了提。
阮枝的力道就那么一丁点儿,根本拦不住邢惊迟。他神色淡淡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说家里有洗碗机,那以后家务就我来做,包括洗衣服。”
阮枝垂死挣扎:“...我想自己洗。”
昨晚她没见着就算了,今天让她看着邢惊迟洗还是太羞耻了。
邢惊迟比阮枝坦然一点儿,“我乐意洗。”
阮枝枝:“......”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又脸红了。
阮枝说不过邢惊迟,也没办法从他手中把衣服抢回来,但又不想一个人下楼,干脆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门口玩手机。
水流顺着邢惊迟的指缝滑落,外套他都丢洗衣机里了,贴身衣物这些邢惊迟没往里丢,他面不改色地揉搓着手里的布料。
邢惊迟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坐在门口的阮枝。
他进门听到阮枝的声音就知道她有点害怕,现在也是。她就这么点儿胆子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敢跟着千鸟的人走。
邢惊迟垂眸,将眸底晦涩的情绪掩住。
.
许是淋了雨没胃口,晚饭阮枝没吃多少。
她裹着小毯子缩在沙发角落上看电视,邢惊迟和秦律两人在餐桌上聊天,男人们的低笑声中和着酒杯碰撞的声音。
阮枝本来是想上楼的,好让他们更自在些。
但邢惊迟不让她走,就让她呆在沙发上不许动。
秦律晚上喝了不少,此时已有了醉意。
他们怀念完了以前的事儿又开始聊现在,说着说着秦律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捏着手里的花生随口问道:“哥,你当时说考警校是为找人,去北城那几年就不说了。现在你在丰城当了一年队长,人找着没?”
邢惊迟仰头一口把酒喝了,摇了摇头。
他昨晚接了电话,丰城传来消息说确认了先前找的人身份与邢惊迟要找的人不符。因此他昨晚心情很差,阮枝的存在让他觉得轻松了一些。
缩在沙发上的阮枝也听到了秦律的话。
她悄悄地调低了电视声音,竖起耳朵听两个人的谈话声。
她只知道邢惊迟为了继续当警察愿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却从来不知道他当初考警校是为了找人。她怔怔地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秦律给邢惊迟倒上酒,“哥,你找的什么人?我在这儿帮你问问?”
邢惊迟很少想起以前的事了,但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执念,也是这个执念让他抛弃了一切去考警校。秦律的话让他陷入以往破碎的记忆和画面之中。
他有些出神:“我在找一只雀儿。”
...
十九年前邢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邢惊迟的母亲宋子诗因病去世,第二件是年仅八岁的邢惊迟在母亲去世后走丢了。
宋子诗和邢立仁在邢惊迟出生后一年离婚。
邢惊迟三岁那年邢立仁和谢春横再婚。邢立仁和谢春横是商业联姻,两人向来互不干涉,所以表面上过得去也没人管他们。
宋子诗父母早亡,离婚后没有再嫁。
她去世那会儿邢爷爷承办了她的葬礼,邢立仁闭门不见人,邢家乱糟糟的,一时间竟也没人发现他们大少爷丢了,直到两天后谢春横回来才发现邢惊迟不见了。
这下邢家大乱了。
而他们要找的人正和一群孩子被关在仓库里。
黑暗的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压抑的啜泣声。
邢惊迟是今天刚被带进来的,和他一起被带进来的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两人被丢在一起。
带他们进来的人狠狠地用皮带抽了一下地面,苍老粗粝的声音里带着满意:“哭哭哭,抽一顿就老实了。谁哭就先卖谁!”
男人离开后又进来一个人,送来了他们今天的晚餐。
一些孩子只有馒头,生得好的多一碗肉沫汤。
来人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两个刚来的孩子,丢下去两个馒头和两碗汤,心想这两个新来的崽子应该能卖出好价钱。
邢惊迟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伸手拿过冷冰冰的馒头和温热的肉汤,递给边上靠着他的小女孩。
仓库里很暗,顶上漏进来的月光刚好将这一隅照得透亮。
明暗两个世界被切割的分明。
缩在他身边的女孩没接,邢惊迟借着月光能看到她眼里含着的泪,小女孩小脸煞白,紧紧地靠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