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舞(30)

作者:鲁序涵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主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陆深见她这套说辞日渐娴熟不禁失笑,坐下喝了口茶接着道,“而且,你不是日渐式微,‘日渐’还有个过程,你是马上就彻底没有了。”

皇穆挺了挺身子欲与他争辩,却抻到身后伤口,面上立时皱作一团。

“你慢一点!”陆深上前将她身后的靠垫拿起来拍拍抖抖,一个一个堆放好,又把自己那边的拿过来两个,放在她左右手肘处。

皇穆缓缓靠回去,面色渐豫,“对了,书房左边柜子的乾坤盒里有个袋子,你帮我拿过来。”

陆深出去不多时拎着一个绣着竹子的碧绿色乾坤袋回来,“是这个吗?好重。”他没递给皇穆,将她面前桌上的东西推了推,放在她面前。

“可见副帅最近疏于弓马操练,如此一个小小袋子,居然说重。”

“打开吗?”

“打开打开!”她谨慎地向后挪挪,缓缓依靠着背垫,露出得意洋洋的笑。

陆深打开袋子,璀璨流光霎时而出,他没防备,被光芒刺得眯了眯眼。

皇穆早有准备,于他打开袋子的瞬间捂住了双眼,此时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向陆深,笑得鬼头鬼脑。

“螺珠?”陆深适应了一会儿,拿起一个细细端详。

“螺珠。”皇穆适应了屋内光线的变化,点头道。

“你从北海偷的?”

“北海哪有如此大的,就算有,水君应该把藏得很严密,轻易得不到。”皇穆拿起一颗,对着窗外看。

“哦,对,这东西东海也有,你去东海偷的?”

皇穆眯起眼睛冲他嘿嘿一笑:“我卖了个官!”

“谁这么大手笔?”陆深也笑了,系上袋子,坐回座位,他思忖了一下,“最近没有什么空缺啊,你准备免掉左颜让谁上位?”

“要免也是免你,麒麟没有我也不能没有左颜。你没发现金匮阁多了一个修撰?”

陆深想了想,昨天似乎在靖晏司批复回来的奏疏中看到过这个人事任命,“增修撰一名,廖卿阳?”

“对对对,廖卿阳。”皇穆点头。

陆深痛心疾首:“这是谁家的公子?几百枚螺珠买个修撰,他找我啊!”

“这不是个公子,这是个小姐。”皇穆解释道。

“哦,是吗,麒麟终于要有女史了。”

“你知道廖宁琅吗?”

“知道,林开的……”他顿了顿,看向皇穆:“廖卿阳就是廖宁琅?”

皇穆眉开眼笑:“正是正是,前段时间林开找我要花朝监玉簪花神位,我说廖宁琅不是草木司的,此位不可谋,但我又很觊觎这袋珠子,就把修撰位给了他。”

“名字是他改的?”陆深问。

“我改的。本来想让她当个尚宫,后来觉得麒麟无六尚,突然增一个尚宫,又是她,难免引人议论,她离开太乐丞本就是避人口舌,索性假装把名字录入错了,也不标明是女史,军将部直接去太乐丞提的档。此事办得机密,所以别部暂时还不知道金匮阁多了一个女修撰。不过此事瞒不住的。”

“林开下一步预备如何?娶她?”陆深想了想,觉得放在金匮阁也算合适。

“他没说,我也没问,但是他说这件事承蒙我费心,还有一袋珠子要给我!”皇穆目光炯炯有神。

“这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陆深从袋子里捻起一颗珠子左右看看,一脸不以为然。

皇穆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拖着声音懒洋洋说了句:“众生皆苦啦。”喝了口茶接着看奏疏。

“符彻那边差不多了,他问你练兵的会要不要提前?以及名单有没有要修改的。”陆深从堆叠奏疏中找出练兵名单,递给皇穆。

“这么快?”皇穆吃了一惊,“看来副帅虽然游手好闲,众将却是宵衣旰食。”她接过来,打开细细地看,“不用提前,你将你要提拔的人在名单里勾画出来。”她想了想,提笔勾画道:“何然、魏念、喻先,江庄也参加九月演武。”

陆深断然道:“此四人不可。”

皇穆笑,“麒麟都快没有了,”她说完又觉不妥,“麒麟都快易主了,将他们提拔了送去别部吧。”

“何然等人到如今都不穿麒麟军服,麒麟有或没有他们并不放在心上。他们既不听令于你,不能提拔。”

“他们是把麒麟放在心上的,也并没有不听令于我,他们就是不穿麒麟军服罢了。我毕竟算作叶家的人,这样提拔一下,也显得我十分有良心。”她喝了口茶,“六月提拔一批,改做府兵后,转一些去朱雀,转一些去靖晏司,”她停下来想想,“或者也可以转一些去青龙殿。”

陆深抬眼看她,“我一直未曾问你,麒麟转太子府军一事,你确定吗?”

皇穆喝了口茶,托腮想想,“太子去岁受封至今未有建府军之旨意。当年崇荣先入青龙参习军务,半年后立白泽殿。这些年麒麟虽然名义上是五殿之一,但它本质上除了多出几千水军,多了些军士外,与当年的白泽殿没什么区别,将水军及四军分出去,便是府军。当年天君想分兵白泽殿,不过是因为太子之位疑而不决,如今国本已定,府军一事便应纳入日程,另立一殿也可,将麒麟该做府军也可。如今他入麒麟参习军务半年,半年后军务也熟悉了,人事也熟悉了。他二月入殿,半年期满正是八月,九月麒麟参加完演武,将有军功者,善战者分与四殿,刚刚好改做府军。”

陆深半晌没说话,皇穆则又低头看起文移,他身子后仰靠在靠垫上,颇迟疑地说:“太子似乎对你有意。”

“我知道。”皇穆笑:“怎么了?放心,我不和你争良娣位。”

“看出来的人不少。”陆深笑。

“福熙宫人尽皆知,周晴殊她们最近经常拿这事玩笑。”

“他似乎误会我和你了,这几天话里话外让我洁身自好,用情专一。”陆深想了想,终究是把太子这几天缠着他喝茶、喝酒、手谈、吃饭时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想要表达的内容说了。

皇穆歪着头想了想,皱眉道:“这不好,对你不好。”

“对我不好,对你就好?”陆深斜她一眼。

皇穆觉得此事恐怕并非只有元羡如此以为,笑着问:“外界如何说你我?”

“外界没有关于你我的单独传言,我同左颜、赫詹同时是你的外宠。”陆深说完也笑了。

皇穆转首看向窗外,春日晴好,院内几株梨花正盛,浮光霭霭,花浓处,蜂蝶纷纷,时有花瓣逐风飘落,婀娜回转,飞雪一般,她喟然长叹:“我去年做了很好的梅花香,配大雪最好了。”她拿起案几上一个澄黄佛手,努力嗅了嗅,又道:“内宠并后,外宠二政。我觉得你们不算外宠,算面首。而且如此说,赫詹的官也太小了。”她转过脸颇认真道。

“你上奏,请旨君上再加一个副帅位。”陆深一本正经道。

“其实可以,我如今伤重,军内事顾此失彼,正可以请旨。你没和太子解释?”

“他话说的含糊,我也不好解释。”陆深说着又想到一事,“他问起你的字是什么。”

皇穆对元羡的执著深感佩服,“你怎么说?酒宴那天他问我,我说我没有字。”

陆深怔了怔,皱眉道:“我说你字德音。”

“无妨,这是我的过错,本来告诉他也就得了,”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德音’,”说着笑起来:“没人这样叫过我。”她见陆深有点懊恼,笑道:“我告诉过你没有,上元那日夺我面具的那个登徒子便是太子殿下。”

陆深一脸困惑:“上元那日夺面具?”

“这事你不知道?你真是枉担了我的面首啊。上元那天我去看望浮图夫人,回来路上遇到了太子,他施咒掀了我的面具。”皇穆想想那天的事,深感元羡无聊。

陆深却越听越怒,“融修是干什么的?他在身边还能让人掀了你的面具。”

“上元夜,浮图讲有多乱你也知道,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施咒,而且他把气韵收敛得很好,此事你不要再追究了,融修自责了很久。”

“他废物!一个风咒都拦不住,万一有人行刺呢?那天跟着的都是谁?”陆深越说声音越高,气得坐不住,起身踱步。

皇穆看他困兽一样转来转去,哀哀道:“我想起来,为什么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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