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是说,我还没有。不是,就是说,女朋友没有。”
“你不会还是处男吧?”袁彻坐直了身子看着眼睛不敢斜视的柯然,那种笔直的坐姿紧绷着的样子,像是很紧张。
柯然没有回答,也没有摇头点头,只是比十分认真还要认真十分地看着车子前面的路,打定主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袁彻问完了这个逾越的问题似乎就已经满意了,身体又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的。把你叫出来一起,会不会影响你约会,和女朋友打个电话什么的。本来还有点愧疚,既然你没有女朋友,那我的愧疚就省了。”
“……”柯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紧上嘴巴。
车子又开出五分钟,袁彻耐不住寂寞:
“怪闷的,你喜欢听什么歌?”袁彻伸手打开音乐,还没等听清楚里面的声音,柯然已经把开关关掉了,然后飞快地说。
“我不喜欢听音乐。”
袁彻还没有收回来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柯然表现出很别扭的样子:
“不喜欢听音乐?现在还有人不喜欢听音乐的吗?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难不成你听歌剧?京剧?还是什么剧?”
柯然忙摇摇头:
“我都不听的。”
这下袁彻兴致来了,他挑了挑眉问:
“什么都不听,为什么?”
柯然一脸纠结,想了想才说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听到音乐会很紧张,我现在在开车,太紧张了不安全。”
袁彻仍然穷追不舍:“我就不信,你手机总有铃声吧?”
柯然小声解释着:“我的手机都是震动的。”
这是什么样的癖性,袁彻还是头一次听说,想想又觉得他的话不通:
“不对啊,上次我手机响了的时候,也没见你紧张啊?再说现在只要出门就避免不了听到音乐,难道你出门还带着耳塞吗?”
柯然的声音更小,要仔细听才能听到:
“我通常都不出门。”
“……”
袁彻沉默半晌没出声,柯然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一脸空白的袁彻小声说:
“抱歉。”
“算了,那你就多说几句话吧。我现在犯困了,不说话,我就睡着了。我要是睡着了可不容易醒。”说完袁彻夸张地打了个空前的哈欠,再次靠回椅背。
柯然松了口气,忙应着:“好,那,我说点什么?”
袁彻半闭着眼睛看向车窗外:“随便。”他以为柯然会找一些无痛无痒,让人犯困的话题,于是揉搓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谁知柯然却问了一个那些“前辈”在肚子里存了一晚上都不敢问的问题:
“那,今天晚上那个女人是谁?”
袁彻的手停顿了一下,才从脸上滑下来:
“我妈。”
柯然一脸货真价实的惊讶:
“你,你妈?不会吧?”
袁彻侧着身看柯然因为惊讶而睁得更大的眼睛,那眼睛在夜晚的街灯下甚至能看到光亮:
“怎么,很奇怪吗?”
柯然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冒犯了,又开始结巴起来:“不,不是的,就是,那个,阿姨看上去好年轻。我还以为……”
袁彻看柯然慌张的样子,发现是一个很好的调味,笑着接上他的话:
“以为是我姐?”
柯然急速地摇着头,声音又变成了耳语的级别:
“我以为是你女朋友。”
袁彻猜到是这个答案,那是柯然没看到他妈妈的脸,如果看到了一定会说是他姐,他长得和妈妈更像。至于女朋友,袁彻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是有下辈子,真想要我妈这样的女朋友。”
柯然听出来袁彻口气中带着点莫名的伤感和无奈,目光温和地看了看袁彻,用堪称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像是受了伤的袁彻:
“这辈子还没完,你也有机会啊。”
袁彻带着长叹说道:“算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柯然被说话间无意中歪着头的袁彻的样子逗笑了,他轻笑着说道:
“说的像是看破红尘似得。你打算单身一辈子?”
袁彻觉得这个话题似乎对于刚认识几天的人来说聊得有些太深入了,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回答,倒显得自己小气,他掏了掏耳朵说道:
“那倒不是,就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关键像这样的人太难找了,找到了还不见得是我喜欢的。”
柯然思索了一会儿迷茫地说道:
“我不太明白。”
这是要往更深处挖掘的意思,这小子有点得寸进尺,袁彻看了看路标借机结束不宜深入的话题:
“不明白就不明白,难得糊涂。是不是快到了?”
柯然看了看导航:“还有两条街。”
袁彻突然来了兴致似的说道:
“我们打个赌吧。”
柯然不明所以地看着袁彻:“打赌?为什么打赌?”
袁彻被这个问题逗笑了,看着柯然一脸认真地问话的样子:
“榆木脑袋,我就是想解解闷,不行?”
柯然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在转移话题的意思,于是顺着袁彻的话说道:
“啊,行。那打什么赌?赌什么?”
袁彻看着就在不远处几个夜光灯一样闪着微光的“海环花园”四个字说道:
“我赌那个钱大志家里没人。”
柯然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哦。”
袁彻泄气地看着柯然:“哦什么?你觉得呢?”
柯然被赶鸭子上架地回道:“那我就赌他家里有人。一家人都在。”
袁彻愉快地拍了板:“好,认赌服输,赢了的请吃饭。”
柯然再次惊讶地看着袁彻:“啊?不是应该输的请吃饭吗?”
袁彻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这儿规矩不一样。”他有种自己一定是赢家的预感,既然知道自己必赢还让输家请吃饭,不是欺负年轻人吗?
袁彻对自己终于成熟了的思考方式表示了一番赞许。
他总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把这个新人研究明白,请他吃饭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柯然对袁彻脸上一闪而过的窃喜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木木地回应:
“好。那就吃饭。”
说话功夫,车子已经驶进了海环花园。
这里的门岗照例询问了一下,看到警察证件,忙给指了指路线,安排停车。
这个小区不大,他们停好车,走路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身份证上的地址。从楼下看上去,这幢楼只有两三户人家亮着灯,那个三楼一的窗子是漆黑的。
门卫保安跟着过来打开单元门的门锁,两人上了三楼,敲响房门。
敲了三分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袁彻挑挑眉毛笑着说道:
“我赢了。没人。”说完看着门卫说道:
“这家人你有没有印象,家里几口人?主人是做什么的?”
保安早就在脑子里回顾了一下这家人的情况,于是张口就来:
“这家,三口人,夫妇俩和一个孩子。”
袁彻接着问:
“孩子多大?”
这个可在保安的库存范围之外了,他努力回想了一番:
“大概十四五岁?不太清楚,像是上中学了。”
袁彻见没人只能转身下楼,打量着楼梯间个别的门上还挂着报箱,现在还有人订报吗?
他脑子思索着,嘴上接着问:“他是哪所学校知道吗?”
保安又犹豫了一番才回答:
“应该就是市里最贵的那所高中,叫瑞星高中。”
走出了单元门,整个小区偶尔能听到蛐蛐的叫声,其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美化的低矮灌木和间或高耸的柳树间的小路上空无一人。这个时候要去叨扰左邻右舍似乎不合时宜。袁彻只能再次问保安: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保安笑嘻嘻地说:“这个,我是晚班,早班发生的事儿,我这儿不太清楚。”
这个答案似乎已经在袁彻的预期中,他看了看这个住宅附近的照明灯,和那上面挂着的摄像头:“这片有监控吗?”
保安挺直了背底气十足地说:“有。”
袁彻他们跟着保安来到物业中心,专门有一间房里,整整一面墙的显示器,大部分现在都是灰蒙蒙的影像。
很快保安和负责监控的人说明情况,查找监控只用了五分钟。在地下停车库里找到了昨天下午五点三十五分这一家人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