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卫中早有人上前拦住,将他们押了过来,跪在欧阳泺面前。他们口中喊冤,被吓得浑身发抖。
云音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此处来做什么?
“大人饶命,我们只是听说,此处已经成了空门,早无人住,这才过来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宝贝。大人饶命,小的们罪该万死!”
竟是两个闯空门的小毛贼。
云音脸色更沉,月亮宫何等神圣的所在,现在竟沦落到连毛贼都敢光顾,让人情何以堪。他沉声道:“你们怎知此处成了空门?”
“这是今日上午咱们哥俩在茶馆里听说的。”
“他们还有没有说别的?”
小毛贼立即道:“说了说了。说是蛊族已到存亡之秋,各大江湖人士已经暗暗向此地聚齐,想前来分一杯羹呢。”
“还有没有?”
“有的。听说各家高手来了不少,奇怪的是,他们进不得大雁城,只要心怀鬼胎来到此处,就会中邪,然后莫名其妙地死去。听说,巡游大典惨死的蛊族子民在保卫自己的族人,瘆人得很。”
“荒唐!这怎么可能?”
“是,是荒唐。但是你们可别不信,城外有一处荒山,听说,中了邪的人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自己会跑到那里去,躺在地上等死,我们兄弟不信,去看了一眼,老远就能闻见一股臭味,不是假的!”
“那你们怎还敢来此地胡来?”
“……我们欠了别人好多钱,若是还不上,反正也要被打死……而且,我们穿着蛊族民众的衣服,他们看到我们是自己人,不一定会为难我们。”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四下里安安静静。
“啊——”
妇人的尖叫声撕裂长夜,大雁城的一隅,一件院子里一阵喧闹,隔壁邻居也被吵醒,前来敲门,灯火、油灯俄顷亮起,大家议论纷纷。
主妇指着一地狼藉,身上仍带着剩余的惊吓,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整话来:“那贼人在房里翻不到什么,竟然不死心,摸到我床上来,我这才惊醒过来,被吓得半死。”
“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天打雷劈,快看看丢了些什么?”
“看过了,家里值钱的,我的一对翡翠镯子,还有我孩儿的一对长命锁,都没了。”
“可怜见,人没事就好。”
“以前咱们这里可是夜不闭户的,现在贼人都敢偷进屋里来,这日子可还过不过了?”
“听说寨子里头早大乱了,怕不是大雁城也保不住了吧?”
“先前还说咱这有神明庇护的,怎么地隔三差五还是出事?”
“这都是谣传,能信?”
众人议论一阵,又安慰一番那妇人,纷纷摇头回去了;那妇人一脸苦色,灭了火把,将油灯移到床头,躺在床上,留神听着院内动静,不久也挨不过睡意,闭上了眼睛。
墙垛上,两个黑色的人影猫一般跃下,溜着墙脚,迅速向前行去,转了个弯,迎头和什么东西撞上,没站稳身子,跌倒在地。
一人哀叫着站起来,揉着眼睛仔细看,怒道:“什么狗也敢挡大爷的路!”
另一人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半夜三更出来的,恐怕也非善茬。”
那人轻轻喉咙给自己壮胆,道:“那好吧,这一次,大爷我就放你们一马,以后走路长点眼睛!”
一边说着,一边错开一些,继续前行。岂料那黑暗中的人不声不吭,身形往旁边一挪,恰恰又挡在他前面;如此再三,他怒了,道:“你找死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凄厉的笑。
他同伴脸色瞬间变了,道:“大哥,阴鬼笑,是阴鬼笑!”
“什么是阴鬼笑?”
“阴鬼笑,生魂消,尸体只配苍蝇绕。他们不是人,是鬼,鬼来抓我们了……”
“放你的狗屁!”那人脸色也沉了,用怒吼声给自己壮胆,调转了头,拼命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黑暗中的阴影身形极快,几乎如影随形,却仿佛并不急于置他于死地,反而颇有耐心地逗弄着,不时搭搭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在他脖子上吹口冷气,在他耳边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直把他吓得全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见一道门,猛然推开,大喊大叫着冲了进去。
屋内妇人竟举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看见他,也不觉得惊起,反而道:“得了?”
“得了,”他喘着粗气,回头去看,只见门口果然走进来两个人,全身上下除了一对眼睛,皆被黑色遮得严严实实,在黑夜里即便出现在别人跟前,也未必会被人发现,着实能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他们身后,余景洛和云音长老跟了进来,其余四位长老之前不知藏在何处,此时也纷纷现身,小小的院子里,瞬间满满当当。
两个黑衣人见到五长老,立刻将手伸向脑后,木松柏已经喘匀了气,见他们异动,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毫不理睬,继续手上动作,俄顷将遮面的黑布取下,现出两张年轻刚毅的脸来,往前一躬身,道:“想必阁下几位便是蛊族的剩余五位长老了?”
屋内众人皆有些惊讶,却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兄弟几人,受孔夏长老所托,在大雁城等候几位长老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云音讶然,问道:“你是说,孔夏长老他们,早就出事了?”
那人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们几个除了刚来蛊族时拜见过他,后来也再未相见过。”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到今天,正好半月。”
“你们为何而来?”
“报恩。长老于我们有恩。”
“城外的那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可以算在我们头上。”
一番话听得木松柏急得很,他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连说个话都这样墨迹,半天也听不到一点真货。好了,我来问,孔夏长老可有交代你们什么事情?”
那人嘴角略抽,又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便发作,只点头道:“他让我们替他做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守卫大雁城;另一件,就是等你们回来,转告你们一句话。”
木松柏道:“所以,你们才弄了郊外那个尸山,把那些想来大雁城发横财的人吓走?”
“不错。”
“既然是尸山,大家便并不一定会认真去看个真假,所以,山上的尸体,也并不一定全是真的,是吧?”
那人颔首,道:“确实有几个为非作歹之徒,被我们杀了,其他的,都是用牛羊充的。”
木松柏冲他家扫了一眼,抱了一拳,又问:“孔夏长老交代给咱们的话是什么?”
那人道:“蛊族不日恐有大难,届时以圣主性命为上。”
此话一出,大家齐齐望向房内的妇人,她坐在油灯旁,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大家讨论,岂料话题一下转移到自己身上,忙道:“我没事,我好得很。”
两个黑衣人不禁同时笑了一下,那人道:“原来她就是你们的圣主。”
“幸亏有你们,大雁城才不至于大乱。”云音长老躬身一拜。
黑衣人还礼,道:“长老多礼。其实,仅凭城外的尸山,并不足以保证大雁城的平安;此处之所以到现在仍安安静静,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别的江湖朋友也已来了不少,他们也都出了自己的力。”
“你的意思是……?”
“不错。孔夏长老恐怕不止向我们发出了求援信。”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面色皆无比严肃。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总算保了蛊族三寨的平安,原本以为已过大劫,岂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危险的序幕正缓缓拉开,这一次,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第62章 时命不济荣光难复(二)
“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找到唯一还活着的长老,而且是越快越好。”
欧阳泺眼睛扫向五长老,继续道:“你们既然能根据圣蛊阵找到我,没有理由不能反方向推知他的情况。”
云音长老思索片刻,道:“驭蛊之术,究其根本,就是用有些根源的两只蛊,以一只来控制另一只;比如用母蛊控制子蛊,用兄蛊来控制弟蛊等。而圣蛊阵的造阵原理,不过是依赖蛊王和至臻蛊之间的亲缘关系。臻蛊乃蛊王精血一分十三而生,因此,合至臻蛊之力,自然能探知蛊王;然而,蛊王乃万蛊之母,反其道而行,耗损实在就太大了。即便没有孔夏长老的嘱托,我们也不敢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