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云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头上未戴簪子太素了,和妆面不搭,便给她头上插了一支梅花样步摇,才同她一起出了府。
郭氏早就被请去悠然居喝茶去了,荆海月便没有去和郭氏道别,和冬云从大门走了出去。
走了好一会儿,冬云回头瞧了瞧,道:“姑娘,没有人跟来。”
荆海月知道不会有人跟来,祖母既然将母亲请去了,不必再费力让小厮跟着,倒还多了笔开销。
走了一里路,再拐个弯儿,便到了主街,主仆二人这才感受到上元节的热闹。
这主街长约屋里,街道两旁的商铺二楼都彼此连着绳子,那制作成各种形状的花灯有序的悬挂在绳子上。
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荷花形状的花灯,走了半里路,便是鲤鱼形状的花灯,那鱼嘴一头挂在绳子上,尾巴朝着底下……
灯下人流攒动,不少孩童提着小小的灯笼,跟着母亲或者父亲跳跃着欣赏上元节的美景。姑娘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个个春风得意。
冬云许久没有这般盛况了,她高兴的冲身边的荆海月道:“姑娘,咱们今日出府,可真是来对了。”
荆海月皮笑肉不笑,“是啊。”
冬云知道自家姑娘无心欣赏美景,也悻悻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第8章
“冬云,没事儿的,这上元节本就该高兴,你欣赏也好,开心也罢,都好,无须管我。”
冬云摇头:“我要和姑娘同欢喜,同悲伤。”
荆海月扭头看,醒目的烛光下,冬云一脸愤慨,一副打算和自己同生同死的英勇模样,倒把她逗笑了。
“你好好的玩吧,你家姑娘早就看开了,即便是死,也是乐意的。”
冬云轻哼一声,“姑娘,好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可要长命百岁呢!”
“人到七十古来稀。我能活到七十岁就不错了,一百岁可不敢奢望。”
冬云也笑了,她还没有见过活到一百岁的人呢!
主仆二人的神色都变得开朗了些,加快步子前往城南的北正街。
皇宫,乾阳殿。
今日是上元节,皇帝必须得在乾阳殿宴请大臣。觥筹交错间,沐北良也有了醉意。等大臣都离席了,他才得了空,闭目养神。
明安在一旁站着,也不敢上前问话。陛下这几日性子愈发难以琢磨,尤其是得知并没有人拿着琉璃壶与琉璃杯送还至城南北正街尽头的北家时,更是气愤,当即摔了一个绯色的琉璃杯。
明安后来才想明白,陛下是在为那日的小女子不守信诺而生气。他也气,陛下好心送茶,她竟然敢贪墨那两样价值不菲的琉璃器具。果然,美貌的女人说的话,信不得。
沐北良歇了好一会儿,问:“上元节,宫外热闹吗?”
“热闹,可热闹了。陛下,上元灯节可是一年一回的大日子,这宫外的街上,到处悬挂着花灯,人来人往。世家公子们纷纷坐船游湖,通宵达旦呢!”
沐北良轻哼了声,又看着桌子上的琉璃壶,起身道:“去宫外走走吧。”
“是。”
沐北良是微服出宫,继而安排的马车也没有太招摇,随行的侍卫也就只有四人。出了宫,走了两里路,便有孩童嬉戏欢笑的声音传进马车内。
沐北良打开小窗,看着百姓安居乐业,欣喜与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明安今日依旧是扮演苦命的驾车奴仆,但穿的衣服却是用上好的绸缎做成,可比一般穿粗麻布衣的马车夫强多了。
他坐在外面,一边驾马车,一边回头时不时的冲车内坐着的人说道:“陛下,百姓们的欢声笑语,可都是多亏了您这位明君。”
沐北良知道明安又在拍马屁了,他懒得理他。皇宫离城南有十里路,他吩咐道:“明安,去城南的北家,要快些。”
明安领了旨,也不再多言,驾着马车往城南的北正街去。
沐北良坐在马车内,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可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有所期待。
……
荆海月和冬云走了四里路,终于是赶到了城南。城南多住商贾人家,不少人的府邸比世家大族的都要大气,那朱红的大门,那高悬的门匾,都足以彰显贵气。
二人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北正街。北正街是城南的辅街,路上的行人不多,也没有前边街上灯节的盛况,家家户户门前的屋檐下悬挂着两盏红灯笼,就当时过节了。
而且,这北正街的人家,房屋修缮得较简朴,比起城南的主街,萧条多了。二人一路往里走,终于是来到了北正街的尽头。
看到右手边房屋的门上悬挂着写有北宅的门匾,荆海月才松了口气。冬云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交给荆海月,便上前敲门。
敲了好半天,门里并没有人应。
冬云回头,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记错了?”
荆海月摇头:“不会的。”
冬云往后退几步,见这北宅的屋梁上都没有挂红灯笼,心里多了些失望。
“姑娘,这宅子外都没有挂红灯笼,想必是没有住人。也许,北公子早就离开京城了。”
冬云的话也有道理,城南住的人家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贾,在京城也不过是来做生意的,住不长久。
荆海月道:“也许,是趁着上元灯节,出去了也不一定?”
冬云:“可出去了,也应该留个看院子的人,咱们敲了好半天,可都没有人来开门呢。也许,这一整个宅子的人,都离开京城了。”
荆海月心底里涌出失望,眉眼低垂间,鼻头竟然还有些发酸。
是了,也许是真的离开京城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实在是遗憾。北公子也许,还曾期盼她来归还琉璃壶与琉璃杯呢。
时间越来越完,冬云算着这一路走来花的世间,怕太晚回府有危险,便道:“姑娘,咱们该回去了。”
荆海月重重的叹息一声,刚要说回去时,身后的青石板上传来了马蹄声。她回头看,驾车的人恰好就是那日一直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她的小厮,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明安。
明安瞧着北宅的门口站了两门女子,急忙告知车内的人:“陛下,有两名女子。”
沐北良心猛地一颤,随即道:“再快些。”
马车在北宅门口停下,明安跳下马车,从马车后面拿出马凳,恭敬的放在对着宅门的这边。
吧嗒——
马车的门从里面打开,沐北良弓着身子踩着马凳,站在了荆海月的面前。
男人身着昂贵的银灰色锦袍,左胸前由金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黄鹤。赤金边米色缎面腰带上,挂着一个如意流苏和田玉佩。
再往上看,男人浓眉挺鼻,剑眉上扬,漆黑的眼眸如黑曜石般璀璨,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两颊微红,双眼迷蒙,整个人比往日少了些许戾气,多了些平和。
荆海月见到来人,愣神好久,才在冬云的咳嗽下回过神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沐北良问道:“是北公子?”
这一问,沐北良也怔住了。
他眸光带着疑惑,瞧着眼前妖艳却又勾人的女子。她不记得自己了?
沐北良忽然有些生气。怎么重活了一世,她竟然将朕给忘了?他再细细打量她,见她也盯着自己看,丝毫不畏惧,相信她是真的将他给忘了。
帝王的自尊被勾起,沐北良心想:好歹朕也是帮你将康王杀了,你就这么对待恩人?
见沐北良一直没有回答,荆海月又问了一遍:“您可是初九那日发了善心给了人一壶热茶的北公子?”
沐北良闷声点头,心里已经是怒到极点。
荆海月一手抱着怀里的东西,一手揭开盖着东西的粗布,上好的琉璃壶与琉璃杯呈现在众人眼前。
“小女子说了,要亲自将这两样东西送给北公子,如今算是没有食言了。”
沐北良还在生气,他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怎么没有食言?我记得,你那日可是说初十就会将东西送过来,怎么拖到了如今?”
他在北宅安排了暗卫,每日都得进宫向他禀告是否有女子过来北宅寻他。可这一连几日,回去报告的暗卫都说没有女子过来,气得他每日暗卫报告完,都得摔一个琉璃杯,以泄怒火。
荆海月自知理亏,便道:“府里出了一些事情,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