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有些痒痒的,快速的,让人不爽的感觉。他皱着眉,连平时的懒散样子都不装了,“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有话就说,你现在是越来越奇怪了,没之前爽快可爱。”
穆立雪的笑意却越来越扩散开,她望着他,突然拉过来一把椅子,指了指,“坐。”
这是要交谈的意思。雪狼挑挑眉,没有犹豫就坐了下来,手搁在膝盖上,大马金刀的模样,薄唇微勾,“想说什么?”
穆立雪笑了下,上下看他一眼,莫名看得他有些烦躁,那眼天生就是来勾魂的。她摇摇头笑道:“不是你来问我事的吗?”
雪狼剑眉紧锁,有些懊恼了。怎么搞的?在这小丫头片子面前渐渐失了分寸。
他耐性流失,干脆直接说:“刚才在阳台看到什么了?突然躲进来。”
“雪狼,”她突然笑着唤了他一声,他挑眉,等着,“我们认识也有数月了吧?虽然中间发生了很多,你出现的方式也很奇怪,我不讳言对你的怀疑,但这段时间以来,你确实帮了我许多——”
“行了!”他赶紧打断,他感觉自己寒毛都竖了起来,怀疑地盯着她,嘲笑:“这还是穆立雪吗?要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真怀疑你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体,扯这么多肉麻的干嘛?”
她的手突然轻轻拍在他肩膀上,他忍不住抖了抖,差点想抬臂挥开那只仿佛带着刺的手,却听到她说:“我想说,撇开那些不谈,雪狼,我觉得我们越来越像朋友在相处,那种感觉,我觉得还不赖。”她说着笑了一下,他看着她,那眼里的笑意不假,带着一些暖意,没有往常那种淡淡的讥讽与审视,他的心突然软了一软。
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恶意,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等日后——”他顿了下来,有些迟疑。
穆立雪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说,我自己有眼睛会看。”雪狼微微松了口气,又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她又说道:“这就是我今天会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人与人相处时间长了,细节是骗不了人的,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起码你不会害我的宝宝,这就够了!雪狼,我现在奢望的不多,你明白吗?”
那双潋滟如水的眼睛注视着他,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时,已屈身蹲在了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他惊的赶紧放开,穆立雪轻轻一笑,没说话。
雪狼深深望着她:“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她笑了笑,道:“慕风,我看到他在楼下。”
雪狼皱着眉,那家伙上次突然就消失离开,怎么又来了?这麻烦阴魂不散的。
他认真对穆立雪说道:“我会解决,你不用管。”
门轻轻合上,人离开了,穆立雪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第46章 夜路难行
男人是一种吃软不吃硬,身体永远比嘴更诚实的动物。
躺在病床上的穆文也深知这个道理。
前段时间的她还是蓬头垢面皮肤黯淡,可自从孟陵树来见了她之后,她仿佛焕发了第二春,明明病情愈发沉重,皮肤却细腻白皙得如玉一般,莹莹有透明之感,唇色如雪,病态美人坐在窗边回头微笑的模样,大多数男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何况这是他第一任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就快要香消玉殒了。
孟陵树这段时间来南城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穆文靠在床边对着他笑,没有穿医院的病服,一身白色的长裙,显得弱质纤纤楚楚可怜,她说道:“我知道你忙,你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以前心里面总是想那些负面的东西,我这病估摸着也是这样得出来的。”她苦笑了下。
孟陵树皱眉,“别胡说。”
她的笑容变得怯怯的,似乎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完,“我知道,是我不好,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可真正见到时,才知道自己……许多事都不曾忘记,只是藏在了心底,自欺欺人罢了。”
一声轻叹,穆文匆匆一眼又侧过脸去了,从孟陵树的角度看,她仿佛在抹泪,方才那一眼里柔弱可怜又情意缱绻,他的心蓦地一软,横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那手握着拳还在微微颤抖着,孟陵树只能感受到她手背微凉的柔软。
穆文依然不肯转过脸来,他看着那半张侧面却觉得颇为美好,甚至想起了二十年前他与穆文相处时的一些片段,那时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如今却……
物是人非。
孟陵树心中微微发酸,他被这种情感和氛围所感动了,他与穆文有着共同的回忆,那代表着他曾经青春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与热情的回忆,就算他不记得了,还有一个穆文还记着,可当她也不在了,还有谁会记得?
那种感伤之情愈发浓烈,他握着穆文的手微微用力,又松开拍了两下,柔软着声音说道:“别想太多,先好好治病。南城毕竟是个小地方,不如我给你安排去金市的医院看看,那边好的医生多设备也先进,凡事要多往好的一面想,总会有办法的。”
穆文却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必为我再多添麻烦,你能来南城我就满足了,陵树,我不愿看到你为难,时间不应该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之上。”
孟陵树拍拍她的手背,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遗憾,却是真的惋惜,“以后有时间我会多过来陪陪你。”
当穆文说她想现在出院时,他不赞同地摇头道:“你不要讳疾忌医。”
穆文却笑道:“我都这种状况了,还避讳什么。只是住在医院里也是无聊,医生说按时来就行,回家了我还可以找些事做。”
于是孟陵树去问了穆文的主治医生,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也只好同意她出院,这才知道,她换上平常的衣服是早就想好的。
穆文站在单人病房的窗边等他,此时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一缕阳光照在侧脸上,更显透明脆弱之感,孟陵树伸手指了指,也笑了。
天色暗沉,深蓝一片幕布挂满整片天空时,九点过后,穆文再次悄悄来到了家后面那条巷子里的一间小诊所里。
五十岁的吴医生坐在桌后,无奈地看着她。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走了过来,人瘦得衣服宽宽大大的,风一吹就能跟着跑了。
穆文坐了下来,淡淡道:“还看什么?来吧。”
吴医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严肃为人严谨,这一生却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放弃了前途,只为能守护她。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痛惜。
穆文突然轻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你的死鬼老婆,我是你妹。”
穆文是吴医生的表妹,当初她被孟陵树抛弃大着肚子赶出孟家,家人无人为她出头,甚至鄙弃她,只有吴医生后来暗暗找到了她,并一直帮助她们母女至今。
穆文卷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面竟满是针眼,她却不当一回事地说道:“快点吧,打完我好回去。”
吴医生瞪着她,“你真的不要命了吗?为了孟陵树那个自命风流的王八蛋,这种针能让你恢复美貌,却也能让你快速凋零!”
穆文却嗤笑出声,嘲讽道:“就算不打针我又能活多久?早死玩死都是死,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在乎,我只要最后结果是我想要的,我死也瞑目了!”
吴医生瞪着她,不说话。
穆文语气转软,哀求道:“表哥,你想想立雪,难道你不希望她得到她应该得的,回到她应该回去的地方吗?”
想到穆立雪,吴医生眼里闪过迟疑痛苦,穆文慢慢将手臂伸了过来,搁在桌上,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小诊所里灯光昏暗,还闪了闪,两人对视,最终还是吴医生认输妥协,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长长叹息,在狭窄昏暗的暗室内,看着穆文躺在小床上,针管在灯光下闪烁着狰狞冷厉的光芒。
“值得吗?”
一声声惨叫从内室传来,又消失,有人死死咬着枕头,强忍那蚀骨钻心的痛楚,也不肯昏过去。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有该不该做的。
每个人都在挣扎着往前行走,只为能活得有尊严。
慕风像死咬不放的狗一样追了过来,穆立雪知道他再待下去迟早就会发现,那个人可不像雪狼好哄,外表温顺,实则是只狡诈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