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胥野面无表情,“你就是没见过这汴梁诸多好男儿,才会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下摔跤。”
云雾初吞了吞口水,“我见的不少啊……”
他哪里还听得进去,猫儿一边“哈”人,一边警惕着想要伸出软乎乎的肉垫推开她硬要顺毛的手,“云丞相也真是的,姑娘都这么大了,该带出来相看相看岁数合宜的公子了,我与他同在朝为官,她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赶明儿带你去瞧瞧这些青年才俊,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都急糊涂了,瞎说一通,“你看啊,雾初,我比你大五岁,你都可以叫我叔叔了,是不是年纪不合时宜?”
云雾初摇头,“五岁而已,算不上太多,叫不得叔叔的。”
“那我杀伐众多,晚上总有冤魂不散,你怕不怕?”
云雾初摇头,“神鬼之说,倒也有趣。”
徐胥野摊手,“那怎么办,虽然你喜欢我,但我对你没感觉。”
云雾初眨了眨眼睛,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瓮声瓮气,“你有感觉的,我感觉到了。”
徐胥野干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步伐混乱不堪。
他是第一次,觉得他可以这么离谱。
他可以说这么离谱的话,还要做这么离谱的事。
总之,太离谱了。
敌军黑云压境,尸身火海,万人齐葬,他都未有过丝毫害怕,今日,是真的怕了。
若只有他自己有情,一厢情愿,那他可以将这份感情死死的压下,身死魂破,都不会叫人知道。
但如今,她也有情。
她也爱他……
这个意识一旦形成,他便开始害怕了。他的心在咆哮:别爱他,谁都别爱他,尤其是,对他这么重要的人。
很害怕,萦绕在心尖的惧怕如影随形,他仿佛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一碗御赐的汤药,就要了她的命。
皇家杀人便是如此,若无用,若碍眼,便就可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还要冠冕堂皇的编一个缠绵病榻许久,没熬过去的名号。
他依稀还记得,那晚她还欢欢喜喜说要跟着儿子去享清福,突然就来了两个太监,只说,“母与子只可留一个。”
那有着最不堪身子的女人,眼泪仰头喝下那汤药,抱住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她口中不停吐着血,一遍遍说,“娘亲爱你啊,小野”。
他无能为力,束手无措,甚至连给她擦口血都做不到,他被小太监拦着不能上前,只有一个念头,她若不爱我,是不是就不会死。
以爱之名的威胁,他害怕。
这是骨子里的阴影,密密麻麻的朝他侵袭,无孔不入。
他仿佛又回到了最无能的那个时候,云雾初与母亲的面孔重合,都在对他说着,“我爱你啊,小野,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可以去死,为了你去死。”
他满身冷汗,赤足将屋子里的所有的烛台都点亮,烛火簇簇,屋子里也热起来。
他却怎么都捂不热自己的手足。
他一遍遍问自己,若云雾初真嫁了他,太后真的惧怕他到对他起了杀心,那云雾初会不会也因为他受到伤害。
这样的假设过于极端,但他不能去赌。
皇家,从来都是不容人的。
所以,她不能爱他啊。也不能嫁他。
院子里喧闹声起,该是昭成回来了。
徐胥野指尖还在发抖,他从地上撑起自己,看窗边探出的小脑袋,“王爷,你怎么不等我啊,我在宫门口等了您好久,还是云姑娘看到了,告诉了我一声,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
昭成见他脸色发白,额上冷汗不息,眼眶发红,连忙从门入去搀扶,“王爷,你怎么了?”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真被云姑娘弄哭了?”
徐胥野默了默,只问:“查查云雾顷这几日的行踪。”
昭成半晌没反应过来,“云雾顷?云小姐的弟弟?”
……
云雾初回到云府的时候,云凌带着云雾顷在大门口站着等了许久,一见她回来了,簇拥上前。
“乖女,这圣旨可是这么回事啊?!”云凌一只手提溜着那圣旨,嫌弃的只差扔在脚下剁两脚。
云雾初将那圣旨拿了过来,抱在怀里,脸上带了倦色,“今日太晚,明日女儿再跟爹爹说。”
今日风着实大,云雾初让燕泥去关窗,院子里的梨花落了满地,她心头一动,拿了盒子去院子里捡了些。
她心里并不如她面上平静,徐胥野最后离去的模样,让她心里不由的担忧,虽然有了圣旨,但终究是变数太大。
总得要先占了雍亲王妃的位子,才好慢慢一点点攻陷了他的心。
她有些黯然,他那举动,分明是嫌弃极了。
忽然,有一阵强风,她发髻被吹的松散了些,她用手去扶,扭头的时候,看到后面站着的男人。
“你!”
那男人一双瑞凤眼,眉眼端正,眼里却没什么情绪,眸光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云雾初认得他的,现任卫尉一职,深受皇帝器重,是徐胥野暗中交好的挚友。
那人开门见山,“徐胥野喜欢你。”
云雾初豁然起身,难以置信,“莫要拿他做你消遣的乐子。”
无根无据的话,她自然不信。
这个男人难得勾唇,“他喜欢你,但却不能告诉你他的喜欢,你不好奇,是因为什么吗。”
他抬手,嘘了一声,“只有一个条件,我告诉你他的缘由,但你一定要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争取十二点之前,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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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谢大家!!!
小野幼年太艰苦,难免心理上会出现些问题,难以一下子想明白,给他一丢丢丢时间就好啦!
太晚了,我先睡了。
第35章 您竟然有了痛处
昭成一大早便候在徐胥野房间外, 他从树梢上摘了几朵梨花,悄悄将窗棂掀开一点点, 将这些莹白的花透过窗棂的缝隙尽数塞了进去。
徐胥野长发未束,就这么懒懒的靠在几案一侧,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拿着一通体碧色的酒瓶,看见了昭成的小动作, 食指扬起指了指门。
一阵风过, 窗棂下的梨花被吹的跌落几朵,那几朵正正巧的落在了明黄色的圣旨上,徐胥野握瓷碗的手一顿, 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动, 而后,启唇, 将瓷碗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清晨饮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昭成从门进来, 动了动唇,“云小公子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地,交了群狐朋狗友, 竟然开始往青楼跑了。”
他偷偷打量着徐胥野的神色, 徐胥野看起来并无异样,依然倜傥,桃花面依然清隽,嘴角甚至一直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恍若昨夜的失意困顿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听徐胥野应了一声“嗯, 苏姑娘那里是该替何行时去送些东西了,今天带你去”,而后,长指将酒盏放下,里面斟满的透明液体落出几滴,蹭到了他的衣袖,他面色变了变,从袖口抽出那梨花帕子,确定无事,才迈步去了内室。
“将这儿收拾了。”他嗓音如常。
昭成留在这里收拾一桌酒器,余光看到就放在窗棂下的圣旨,他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圣旨上,写着徐胥野与云雾初名字的墨迹晕开了些,该是有人用手指摩挲了好一会儿,昭成轻轻将圣旨卷好,又想起昨夜卫尉大人所言,雍亲王府是该住进个女主人了。
这是昭成生平第一次来青楼,楼下穿着薄衫的女人极尽妖娆,扭动着如蛇般灵活的腰身,手上绢帕随着动作舞动。
他吞咽口水,往徐胥野身后躲了躲,“王爷,来这儿见苏姑娘吗?”
以往,都是徐胥野带任成来,这是第一次带着昭成来,他的反应让徐胥野勾唇,“带你见见世面。”
有几个女人晃动着腰肢靠近徐胥野,一双眼睛冒着光,来逛青楼的哪个不大腹便便,偏今个来这么个跟神仙似的公子爷,瞧这面相,快活一夜,可真是便宜死她们来,“爷?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上去看看?不然,我们几个一块陪您也是可以的,您有什么癖好尽管说,我们都陪您玩。”
说着,还往下拉了拉领口,舌头来回舔着唇角。
暗示过分明显。
昭成恨不得将眼睛闭上,耳朵堵上,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世面太刺激了,他承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