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只偏过半边身子,锦玉彻底怔住了。凝脂肤玉的细长脖颈,小衣下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纤纤玉手搭上那素白的胸衣边缘,只轻轻一拉。锦玉心里像是漏了好几拍,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想头也没有。人家在换小衣,她不该这么盯着人瞧的,可双眼像下了钉子似的,有些灼热,挪也挪不开。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那人突然回头对上锦玉的方向。她吓得胆都没了,胳膊肘一滑,身子直挺挺地滑进沟里。
脑子里轰然炸开,她看见了,那人居然是阮澜夜!
眼看着就要滑进沟里,刹也刹不住,她提起气大呼:“厂臣救我!厂臣救我!”
水声噗通,她掉进了池塘里,满池里的水向她淹没而来,她不会游水,挣扎着连呛了好几口。透过粼粼地水面往上看,她似乎看见阮澜夜眼里的惊慌,她站在船头边上,身上披着朱红曳撒,她想开口朝她求助,可是喉头被堵住了,连声音都发不出。
她没有来救她,她甚至看到了她眉眼里转逝即瞬的肃杀。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子越扑腾越往下沉,她要杀她么?是了,她撞见了她的秘密,而这秘密是她的死穴,知道了就都要死的,她应该恨不得自己淹死,好永远能守住这个秘密。
才刚还说要一起共患难的人,今儿就冷眼看她淹死,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意味,只觉得周遭刺骨的冰凉。身子渐渐滑到池底,脑子里充斥着水和污泥,黑暗渐渐将她吞噬。
她有些后悔来宫里,哪怕就在中正殿吊死也算了,总好过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原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宿命么?她应该是大郢史上最可悲的太后了吧,逃过了殉葬,居然会死在阴沟里。
果然人心都是薄凉的么,她当她是神佛,却似乎忘了她原本就是阴骘的地狱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大家觉得最近几章剧情有点枯燥么?看了数据收藏,实在太感人了。默默挥手帕求收藏~
第19章
醒来的时候,银盘似的月亮挂在头顶上,呆呆的模样眼神有些涣散,恐惧之下更多的是迷惘,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她还活着么?
浑身湿透了,河里寒气阵阵,让她止不住的颤抖。一开春,莲花池塘里长满了水草,身上混着河水的腥气,飘散到鼻息中,胃里有些反胃,让她几欲作呕。
周遭依旧是水声波波,晃荡晃荡连脑子里都不灵光了。和上回在中正殿上吊的感觉不一样,那回不过是喘不上气,人很痛苦。可这一回,她很害怕,浑身心都透着恐惧,她甚至怕她。
身下是船板,飘在水上有些不稳当,晃的人脑子里很晕。锦玉偏过头去寻人,望见阮澜夜坐在船头上,湿哒哒的曳撒随意披在肩上,隐约露出浑圆的肩头,三千发丝依旧没有束起,被水浸湿搭在身后,腰间的牙牌被扔在船板上,月色映照下发出莹然的光。池塘配月色,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画。
可是她此刻心里没有心情去欣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女的。
锦玉觉得很震惊,她是假太监,明明是女儿身偏偏扮作太监,在禁宫里游走六年,权倾朝野手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居然是一个女人。这是杀头的大罪,若是身份暴露,她必死无疑。
她发现了她的秘密,倘若她将秘密说出去,对她是牢狱灭族的灾难,可是……她为什么还是救了她?
“醒了?”沙哑的声音传来,阮澜夜轻微偏过头去看她。
锦玉怔怔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样子有些可怜。
望见她那副可怜模样,像一只掉进水里的叭儿狗,两只眼睛咕噜噜地朝她看,似乎她能将她吃了似的。她勾唇轻笑,调转视线望向宽荡荡的湖面,不再看她。
她是疯了,才会去救她。
就像那个午后一样,她也是疯了。
宽大的曳撒汲满了水,湿腻腻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有些厌弃地耸了耸肩,那曳撒便就又滑下去些许,索性站起身来,朝着锦玉走过去。
她的身形比她高出些许,锦玉躺在那儿,微微抬头看她,月光被她遮挡在身后,有种沉重感压迫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骇得怔了怔身子。
还是要杀她么?
望见她膝襕上水渍滴答,知道刚刚是她救她上来的,可是既如此,又何必救她?
她渐渐靠得更近了,心头弼弼直跳,锦玉挣扎着坐起来,靠在船板上,壮着胆子结舌威胁道:“你……你是个假太监!”
阮澜夜微微抬头,将发丝拢在身后,清脆的笑声传来,随即取代的是眉眼里的狠厉,反诘问她:“怎么?娘娘要拿此来威胁臣么?臣可是刚刚才救了娘娘的命呢,您就这么忘恩负义,要治臣于死地?”
她微微张了口,她说得没错,可是她知道了她的秘密,这样天大的事情,她岂会容忍留活口?
见她步步紧逼,锦玉吓得语无伦次,撑手抬头就道:“我是太后,你不准杀我!”
阮澜夜轻笑,倒是个怕死的,她倾过身子低向她,伸手勾住她浑身湿透的衣领,仰唇一笑,“是么?娘娘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娘娘猜一猜,臣会不会杀您灭口?”
什么时当了,还要她来猜,心里擂鼓似的,她紧闭着不敢说话。阮澜夜突然伸上手来,掐住她的脖颈,细脉在指尖流动。她不想杀她的,可是她撞破了她的秘密,这是她的把柄,知道了就都要死的。
感受到指尖在一点点收紧,锦玉提起气来挣扎,扒拉着她的手,急促道:“厂臣,我不告诉别人,你相信我!”
生与死的边缘,她从来没有犹豫过,可这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相信她一次。她羡慕她身上的单纯和美好,而她的手上,尽是鲜血和不堪,让她死在她的手上,似乎有些可惜。
见她犹豫,锦玉似乎看见了转机,趁着当口憾住她的手,蹈义似的道:“我一定不告诉人,厂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您!”
又是来世?她心里哂笑,借着月色打量她,一张华容的脸此刻惊慌失措,她是怕她的。
顺着脖子往下,急促的呼吸带起胸前的山峦起伏,湿湿的襦裙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体态。
她的手忽然离了她的脖颈,指尖轻滑,顺着脖颈向下,划过浑圆的肩头,流连在她高低起伏的胸前,嘴角清扬,显出妖异的美,她抬起眉梢重新看她:“娘娘的命是臣救的,臣既有能力将您救上来,也有法子再将您送下去,娘娘相信么?”
锦玉忙点头不迭,表示认同,她的确有能力杀了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可臣这里容不得背叛,娘娘会背叛臣么?”
她摇了摇头,发丝滴水,甩了她一脸。
阮澜夜皱眉道:“头摇的太快了,臣不相信。”
锦玉简直想一头撞死,这算什么狗屁的道理,折磨她好玩么?
她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办才好,这种事情怎么证明,难不成还要她将心掏出来给她看么?
她忽然泄下来,人家不相信她能有什么法子。她鼓起勇气,一把拽住她的曳撒打算求饶,谁知一用力,本就随意披在肩上的曳撒,被她扯下一大块来,露出她裸露的两肩,她甚至看见了她的小衣,轻覆在那山峦上,高低起伏,上面有两朵并蒂莲,还有两只蝴蝶。
她不觉呆怔住,一时傻了眼,绯红爬上耳根,脸上充火连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阮澜夜也不在意,眼里带着玩味,挑起眉梢忽然问她:“娘娘刚刚趴在草丛里看见什么了?”
她猛地抬头,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眉眸里,她逼近她,让她不容反抗。她忽然觉得,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棘手,至少锦玉觉得,阮澜夜应该不会杀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笃信,可就是从心底里觉得她不会杀她。
她耳根愈发红了,简直要烧起来,赧然垂下头不说话。她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她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居然会在池塘里遇见她,还撞破了她的秘密。
良久无言,听见她蚊子似的声音,嗫嚅道:“都看见了。”
阮澜夜倒噎了口气,好家伙!非礼勿视的道理没人教过她么?就算看见了,不会装作看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