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贩子团伙把智慧发挥到了极致,帮凶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简直成了一条拐卖流水线。
比如卖糖画的唐大华就专程负责物色人选,仔细观察来他这边买糖画的小孩,判断他家世如何,身边有没有人跟着,会不会惹来麻烦等等,物色好下手对象,就给旁边的同伙使个眼色。
扮作走贩的同伙接到信号,就悄悄跟在要下手的对象身后,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寻找最好的时机将人掳走。
又比如,还有一个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也是他们的帮凶,她专挑跟大人走散的小孩下手,先用果子点心之类的吃食哄住孩子,套出他的家庭情况,假模假样地要送孩子回家,却悄悄将人引到同伙藏身的偏僻处,打晕孩子再带走。
也有胆子大的人,手上弄到了迷药,看到落单的孩子当街就能将人迷晕,装作自家孩子带走。
这些人单看外表没有任何特殊,就是京城无数普通百姓之中的一个,却不知做出了多少摧毁别人家庭的事。
大理寺的人是当场捕获了主犯,再抽丝剥茧地带出其他人,一个不落统统关进大牢。
有犯人觉得自己就是帮了个小忙,不至于遭这么大罪,还在牢里喊冤,代表人物就是糖画摊主唐大华。
“小的就是帮他们看看人,从来没有亲自参与掳人啊,坏事都是他们干的,还望大人明察!”
“小的也是因为有一家老小要养,银子实在不够花,才帮了他们一点小忙,实在冤枉啊!”
“你只帮了点小忙?没有亲自参与?这样说就能减轻你的罪恶感了么?”林君暖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不对,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就没有罪恶感这种东西吧。”
她懒得理会这些叫嚣,暗搓搓地跟牢头打了个招呼,让他重点“照顾”以唐大华为首的喊冤的那几人,保证他们的牢狱生活有声有色。
判刑时依照律法或许会有轻有重,可同样是对他人造成了伤害,主犯与帮凶之间,并没有谁比谁无辜,甚至,从某些意义上来讲,比起认罪干脆的主犯,像唐大华这样作恶而不自知的人反而更危险。
找回来的孩子并不全都是京城的人,还有些孩子没人来认领,人贩子们也不太记得他们是哪里人,只说都是从京郊村落或是邻县掳来的。
隔日就是除夕,大理寺的人也得休息,只好先将这些没人认领的孩子送去慈幼局,来年开工后再为他们寻找家人。
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卜家那狼狈为奸的三人被抓后,程江云请冯老太医去了一趟卜宅给女主人看病。
还好他们去得及时,这时候的卜宅就是一座空宅。知道儿子是被娘老子卖了之后,男主人可能是心虚,直接遣散了所有下人,毕竟他们都是女主人那边培养的。
之后一只没来得及买新的奴仆,就败露被抓,现在女主人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冯老太医用药加针灸给她催出了一些陈毒,之后女主人才稍微恢复神智,知道儿子是被丈夫那黑心的一家子给害了,气急攻心又险些撑不住。
正好在那时,大理寺传来了好消息,被掳走的孩子都找回来了,包括卜家的小少爷,女主人才撑着一口气,从鬼门关被救回来。
小三表妹下的毒并不算稀奇,只是之前女主人要打理自家产业,没有留意才糟了暗算,看病的大夫也被买通,才越拖越严重。冯老太医给她开了几副药,先排毒再温养,慢慢来还能恢复。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林君暖试探地问女主人。
实在是古代女子“出嫁从夫”“夫为妻纲”的思想太牢固,林君暖担心女主人会选择原谅丈夫,拖着那恶心的一家子继续煎熬。那就真的是白救人了。
好在女主人性格果决,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和离,他们该受罚受罚,该坐牢坐牢,与我卜家无关。”和离都便宜他了,也是如今没有“休夫”一说,不然她就直接休了。女主人其实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林君暖暗地里给女主人鼓了个掌,有她这样的气魄,要把卜家继续经营下去一定不是问题,以后做生意倒可以考虑与卜家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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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夜皇宫设有宫宴,这些年诚意伯府在外人眼中越来越落魄,整个伯府也就伯爷一人有资格去。甚至他都不想去,这是女儿在家的最后一个除夕,享享天伦之乐不好么,哪里有空应付那些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
但设宴的是皇帝,虽然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陪客,要真不去可就是抗旨了。
这些年年年如此,府里的人也习惯了,除夕当天中午就吃过年夜饭,晚上随便吃点,伯爷在宫里反正也没人关注,就少吃点,等他从宫里回来,一家人再一起加个餐。
不过这次却和往年不一样,诚意伯竟是喝得醉醺醺地被人扶进来的,扶他的还是未来姑爷程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安氏接过一身酒臭的丈夫,嫌弃地掐了他两下,也没把人掐清醒。
程江云抱歉道:“是晚辈照顾不周,一不留神,伯爷就被人灌醉了。”
被人灌醉?往年宫宴,伯爷不总是坐在角落无人问津的么?安氏有些惊讶,随即又恍然,定是看了这位未来姑爷的面子,皇上这一赐婚,肯定有人怀疑诚意伯府是不是要重新振兴起来。
可惜是他们想多了,伯府从来就没什么野心,也没干劲,只想安安静静赚点银子。
安氏谢过程江云,让人将伯爷扶回去休息,准备关门送客时,程江云突然低声请求,“劳烦夫人通融,让晚辈见阿暖一面。”
安氏有些错愕,不是,你一个侯府世子,大年夜的不用回府祭祖守岁么,见我女儿做什么?可她也没有理由反对,想了想,让下人去通知了林君暖。
林君暖很快就出来了,安氏不好打扰他们年轻人,果断进屋陪丈夫孩子。
“你怎么来啦?”
虽然程大人经常爬墙,林君暖也没想到他除夕夜还会过来,而且是光明正大走正门。
“来看看你,阿暖,我今晚能和你们一起守岁么?”
“哈?”林君暖惊了,“你今晚都不回侯府?”
程江云神色黯然,“白天就祭过祖了,现在回去,也是看那一家人父慈子孝,那里没有我的位置,也没人关心我在不在。”模样简直可怜极了。
她未来夫君混得这么惨的吗,林君暖有点不信,可是看到他一脸诚挚的哀求,还是点了点头,“行叭,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林家人性子都比较佛,没人提出反对,尤其是程江云还拿出了“以后除夜他也愿意和阿暖一起来伯府过”的杀手锏,就更不会反对了。
林君暖暗想着,程大人别的不说,至少在“男女平权”这点上,和她是相当有共鸣。还会有其他古代男人愿意跟着妻子回娘家过年吗?简直是妄想。
她当然也不会仗着他愿意就百般任性,不过在他正式继承爵位,接手伯府的大摊子之前,偶尔恃宠一下,回来陪父母过个年也是可以的嘛。
这么一想,要出嫁离家的愁绪都淡了许多。
不过一码归一码,林家人虽然认可了程江云一起守夜,想到这个男人即将抢走他的女儿(姐姐),喝了解酒汤清醒过来的伯爷和林小弟林君恒都没给程江云什么好脸色。
于是就在安氏和林君暖的招待陪聊,诚意伯及林小弟的瞪视之下,程江云在未来岳家度过了一个热闹的除夕夜。
而此时的侯府里,他口中那个“对他不闻不问”的侯爷父亲已经气得砸了十来个花瓶,一向受宠的那对弟弟妹妹都受到波及,被痛骂了一顿。
直到天微微亮,伯府守岁的几人才散开,程江云完全不见外,就留在安氏安排好的客房里休息。
新桃换旧符,又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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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段时间,大理寺也没有遇到什么轰动性的大案子,林君暖就一直没有掺和,只偶尔露面应个卯,让人别忘了还有她这号人,程江云又一直给她打掩护,倒是没有让人起疑。
这段时间里,林君暖分割好了伯府的产业,除了要带走做嫁妆的,其他都让林君恒慢慢接手了,有她从旁协助,林小弟从前一个少年纨绔,到如今也有了几分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