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吕兄,你、你果然在这,害我好找。”她状似熟稔地揽住男子的肩,做足了醉酒的姿态,又凑到男子耳边,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悄声”道:“这就是今天的猎物?长得不怎么样嘛……”
“你、你是何人,胡言乱语些什么?!”男子羞愤地推开林君暖,正欲向女子解释,林君暖吹了一声口哨,躲在树林里的小春拎着粗木棒敏捷地钻了出来,一个闷棍便敲晕了女子。
男子还完全没弄清楚状况,见女子晕倒在地,当即便要开口呼救,林君暖捂住他的嘴,一个眼神冷冷的扫了过去,“闭嘴,看着。”
小春敲晕女子后将其搬到了靠近大路那一侧,伸手探入其怀中取出一个圆筒炮仗,用火折子点燃后飞速藏在不远处的树后,林君暖也拖着男子藏了起来。
许是注意到这二人对他并无恶意,男子也没有过分挣扎,安安分分地静待事态发展,炮仗点燃后不过几息时间,五六个光着膀子的壮汉窜入林中,直接冲向女子的位置。
“花娘在这儿,怎么就她一个人?!”
“这娘们儿就是不中用,喂,醒醒!”
被称为花娘的女子被壮汉们摇醒,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楚楚可怜,反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狰狞。
“你们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
“人呢,怎么跑了?兄弟们还等着钱喝酒呢!”带头的壮汉粗声粗气喝问道。
花娘回忆起方才的经历,神色恨恨道:“跑了!眼看就要得手,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横插一脚,打晕我,还把人带跑了!”
看着壮汉面露不满,花娘又赶紧补充道:“他们应该还没跑远,要不我们派人去追?现在还来得及。”
男子闷不做声,满脸都是怒意,花娘连声娇笑道:“哎哟我的虎大爷,奴家给您赔罪,您就别生气了。”
一边说着,她滑溜溜的双臂已经探上了壮汉的劲腰,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娇羞模样。
藏在林君暖身旁的男子怂得大气也不敢出,眼看着壮汉一行人彻底走远,才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庆幸方才逃过了一劫。
回过神来后,男子连声朝林君暖道谢,又抓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大家都说我没脑子容易被人骗,我却觉得我运气很不错,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贵人相助,今天多亏小兄弟了。”
林君暖探出手心在他面前晃了晃:“光口头感谢怎么够,还是来点实际的谢礼吧。”
“喔,对,对。”男子也不觉得过分,干脆地拽下腰间的钱袋子一把放在林君暖手心,“小兄弟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这点银子你先收着,日后还有重谢。”
林君暖捏着钱袋子掂了掂,忽地笑出声来,越笑越乐不可支,又把钱袋塞回一脸莫名的男子手中,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不错。”
“真的?”男子双眼瞬间变得亮晶晶,带着无限的欣喜。
“真的。”林君暖真诚地看向对方的眼睛:“这世上习惯勾心斗角的人何止千万,有赤子之心的人却少之又少,这应该是你的可贵之处呀。”
听到对自己的褒扬,男子笑得咧开了嘴,还要同林君暖再交流几句,一旁的小春出声催促道:“公子,我们该回府了。”
原本眉开眼笑的林君暖俊脸一僵,随意朝男子摆了摆手,转身朝大路走去。
身后的男子高声问道:“在下吕太师之孙吕鹏志,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他日可否再见?”
林君暖回眸笑道:“在下人称香山公子,有缘再见!”
男子仍在身后兴奋地挥手告别,林君暖主仆二人已踏上大路,快步朝着诚意伯府的方向走去。
“香山公子?”一直隐在树林后静观了全程的程江云轻咦一声,示意手下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第3章 再遇
香山公子其人程江云也曾略有耳闻,此名号最初传扬开来,是在去岁秋日的香山之上。
每每到了秋天,烂漫红叶燃遍丛林时,香山都会成为京城的夫人小姐们观赏游玩的好去处,邀上三两个知交好友行至半山腰,在凉亭里泡上一壶清茶,吟诗颂词,闲聊几句家常琐事,看孩童在旁嬉戏打闹,也称得上一种雅趣。
然而去年的香山却发生了一件让人唏嘘不已的奇事。
一名残杀了数十人命的凶恶匪徒逃脱了官兵追捕,潜藏在香山密林中,趁乱掳走了两位闺阁小姐做人质,行事嚣张而疯狂。
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掳走,那两位小姐就算能安然无恙被救出,名声也算是毁了,在场其他人虽然心有不忍,却也无力相助,毕竟官兵还在山脚下未赶到,匪徒手上挥舞的大刀可不是开玩笑的。
香山公子就在此时登场了。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纤瘦的身姿在满山红叶下飘然出尘,大半张脸都掩在半月形面具之中,虽然看不清容貌,单单侧脸的轮廓也颇具魅力。当然,这都是好事者事后的描述。
他似乎并不懂武,却一步步坚定沉稳地走向匪徒,神色自如地开口说了几句,原本面目狰狞的劫匪忽地仓惶震惊,而后竟然抛开两位可怜的少女,拽紧香山公子的袖口高声怒吼,最后又仆倒在地失声痛哭,甚至在官兵来抓捕时,竟然也没有再做任何抵抗,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斗志。
如此险境就被香山公子几句话轻易破解了。在场其他人离得比较远,没有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离得最近的两位少女获救之后也消沉了一些时日,对当日之事一直闭口不谈。
没能弄清真相的人们不由得把那日的事迹神话了,“香山公子”的名号便由此而生,因为当日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的大肆宣扬,市井闲谈中对他的身形容貌的评价也越来越夸张。至于香山公子本人,官兵抵达之后,他便彻底消失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竟然自称香山公子?程江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安排了一个手下暗中护送吕鹏志回家,自己也悄然跟上了前方的主仆二人,玄黑色锦袍融在夜色之中,无声又无息。
林君暖沿着熙正大路一路狂奔,回到诚意伯府时,额头已是汗流不止,胡乱擦了一把,厚厚一层深色脂粉在脸上晕开,此时也顾不上这张滑稽的脸了,她拨开围墙边的荆棘丛弯下腰就往里钻。
“小春,赶紧推我一把,快点,我卡住了!”
才钻进去大半个身子突然就动不了了,林君暖连声催促身后的小春帮把手,慌乱间抬头一看,眼前出现自家娘亲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完蛋了。此时此刻,林君暖脑中只有这三个大字。
闻着林君暖一身臭烘烘的酒味,林夫人安氏眉头皱得死紧:“又偷酒喝了,嗯?”
“没有,真的没有,这些酒都是不小心洒上去的!真的!”林君暖连声喊冤。
安氏横了女儿一眼,用力将她拖出荆棘丛,轻捏起她的耳朵便拖着往回走,“上次喝醉后做了什么好事你都忘了?还敢再给我喝醉,哼!”
林君暖的酒品实在算不上好,喝醉后总免不了发疯大闹,家里人总会严格看管住她,在家中小酌一杯倒没问题,要是再外边醉酒那麻烦可就大了。
安氏板着脸唠叨了好一会儿,母女二人才一齐进了院落。
程江云悄无声息地坐在诚意伯府旁的大树梢头,看着“香山公子”对着母亲一边撒娇求饶,一边连连忏悔,最后仍然垂头丧气地被母亲拎着耳朵拖走,脑子里却无意间浮现出方才偶然看到的那一幕,她脸颊上脂粉被抹去后露出的那片莹白肌肤,在月光下白得实在有些刺眼。
“呵,好一个香山公子。”
轻嗤一声,程江云轻快地跃下树梢,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
林君暖站在酒楼门口,嗅着那扑鼻而入的菜肴香气,神色颇有些迫不及待。
那天带着一身酒气摸黑回家后,她可是被娘亲大人好生修理了一顿,又禁足了三日,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娘亲出门访友,她才一个人悄悄摸了出来,小春则她留在家里打掩护。
闲事不管,先好好吃一顿,正欲踏入酒楼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唤,“小兄弟,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