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嬷嬷点了个婢女招待林君暖便匆匆离开了,林君暖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在靠窗的长榻上坐下,婢女赶紧给她上茶。
林君暖对茶道没有研究,也分不出什么雨前明前的区别,轻轻抿了一口,清苦的茶味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味。
“这茶叶用荷花薰过?”
“是。”
婢女点头应答:“主子爱喝茶,又钟爱荷花,每年都要薰上一些自己喝,去年薰的这批也快用完了。”
林君暖捧着茶杯又抿了一口,淡淡的荷香在口鼻之间弥漫开来,脑中不由得浮现去年年末在街头与许清涟擦身而过的画面。她虽然不太喜欢许清涟那股清高淡雅的性子,想到世间再也没了此人,心底却也不由得涌起一丝怅然。
“清涟她……去世前一晚,守夜的人是谁?”
“正是奴婢。”
“那晚可曾发生什么异常事件?”
“没有,”婢女用衣袖点了点眼角,颤声道:“奴婢该死,那晚睡得太沉,没能照顾好主子,直到第二天天亮醒来才发现主子不见,之后就有人上门通知,说是在外面找到了主子的……遗体。”
守夜婢女睡死过去,极可能被下了迷香,林君暖装作不经意地在窗边打量了一番,果然,靠近拔步床的窗户右下角窗纸上被戳开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孔洞,因为位置隐蔽,一眼望去完全发现不了。
林君暖歪着身子凑近去闻了闻,小孔附近隐隐散发出一种香味,和许清涟闺房薰香的味道全然不同,有点像是女子使用的花露胭脂的味道。
这股香味应当是凶手拿着迷香插进窗纸时留下来的,难道凶手竟是女子?
光凭这一丁点线索很难得出结论,林君暖又来到南面的小书房,在书桌前静静翻看许清涟的字画作品。
“这首南歌子是清涟去年的作品吧,百花会上清涟小姐凭着这首词力压群芳,成为当日魁首,好不让人惊艳。”
“是的,主子还为这首诗作了一幅画,咦,哪里去了……啊!”
婢女踮着脚在侧边的书架上翻找着,脚突然打了个滑,后脑勺险些撞上桌角,林君暖出手扶住她,身子也被带着偏了偏,鼻尖险险擦过后方的墙壁。
“咦,这里之前一直空着的吗?有没有挂过书画之类的物件?”林君暖双眼忽地亮了起来。
婢女不解地皱眉道:“不对呀,这里原本应该挂着主子的画像,这两天没注意,怎么不见了?难道被人收起来了?”
“画像?怎样的画像,她自己画的吗?”
“不是的,是京城一位有名的画师的作品,主子钦佩这位画师的才能,特地请他为自己所作。”
林君暖微微愣了愣:“京城有名的画师,难道是丹青阁的莫书白?”
“正是莫书白莫公子。”
林君暖蹙着眉点点头,到现在为止,终于出现了两位死者之间的第一个相同点。
方才靠近那堵墙壁时,她分明闻到了和花娘手指上的墨香相似的味道,油烟墨中夹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名字的来历:女主出生时祖父尚在,老诚意伯特别疼爱这个大孙女,于是按照男子的辈号给她取了名。当时正是寒冬,京城遭遇暴雪之灾,“暖”字也寄托了老诚意伯的美好愿景。
第9章 可疑之人
林君暖理了理思绪,继续询问婢女:“你再认真想想,那副画究竟是何时消失的?”
“奴婢真的记不清楚了,主子离世后,这几天大家都不好受,除了打扫的婆子,几乎没人来这个小书房,实在不知画被谁拿走了。”
“清涟的几个贴身婢女都在这院子里吗?”
“只剩我和流萤了,主子毕竟……不在了,这院子也用不上许多人,其余人都被分去其他地方伺候了。”
婢女名为霜叶,按照林君暖的吩咐又唤了流萤入内,二人都未曾注意过画像消失的时间,在屋内仔细寻找了一番,也没能找到原画。
“奇怪,到底是谁拿走了?主子可喜欢那副画像了,挂在书房里每天都要看几遍。”
“画像是什么时候画的?”
“大约是上个月底才取回来,莫公子从不上门作画,主子亲自去丹青阁请他画的。”
发现许清涟死亡是在初五,也就是说,拿回那副画像才过了几日,画像的主人就死了。如今四处都寻不到画像,极有可能在案发当时就已经被凶手取走。
那副画像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呢?无论如何,凶手应该和画师莫书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君暖出了房间,朝门外候着的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立即心领神会地离开了,待她向许夫人和安氏告退,来到许府门前时,春桃已经备好一辆外观寻常的马车在门外等候。
“小姐,我们去哪儿?”
“先帮我换身衣,我们去大理寺。”
***
林君暖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让春桃在距大理市半条街的路口停下马车,独自走路过去,
堂堂大理寺当然不是任谁都能随便进入的,林君暖正思索着要编造什么借口入内,方才踏上门外的台阶,程江云就从里边走了出来,巧合得让她不得不阴谋论地怀疑,这位程少卿是不是安排了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有事?”
见到她后,程江云脸上不见丝毫意外,神色仍然冷冷淡淡的。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林君暖下意识地抱胸后退了几步,若是他安排了人盯梢,自己的真实身份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程江云嗤笑一声,朝街上随便点了点:“那边卖梨的,算命的,卖糖葫芦的,都是大理寺的人。”
“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的……暗哨?”林君暖疑虑更大了。
程江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也是,暗哨说出来就不叫暗哨了,林君暖撇撇嘴,套近乎地凑近他:“说句实在话,你有没有派人……盯着我之类的?”
程江云以问代答:“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莫非你做了什么怕被人发现的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林君暖连连否认,“在下行事光明,向来无愧于心。”
程江云哼了一声,道:“来大理寺有何事?”
“喔喔,对了!”林君暖双眼瞬间闪亮起来:“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
正要兴奋地说出自己的大发现,程江云摆手阻止了她:“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一齐进入街边一家茶楼,要了一间靠街的包间坐下,林君暖这才注意到,程江云手上捧了厚厚一沓纸张。
“这是案子的卷宗?给我看的?”
程江云点点头,把卷宗朝她这边推了推:“几桩案子的资料都在这里,你就在这儿看,不要外传。”
“放心,绝对保密!”
林君暖翻开卷宗,放在最上面的是便花娘案件的资料,再往下翻翻,果然出现了许清涟的名字。林君暖抽出她的那部分资料,邀功般地拿到程江云面前:“我今日去了许府,在许清涟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条重大线索。”
“你为何会知道许清涟是另一名死者?”
“呃……”
“你如何能进入许府,并且进入死者闺房?”
“呃……”
因为发现线索后过于兴奋,只顾着赶紧告知程少卿,完全忽略了这些可能暴露她身份的疑点,林君暖此时也有点郁闷和懊恼,不知不觉之间,她似乎已经把程江云当做可以信任的人来看待了,失去了一贯的警惕之心。
解释是不可能解释的,她索性耍赖糊弄过去:“哎呀,总之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你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到底还要不要听线索?”
程江云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你说,我不问便是。”
这才像话嘛,林君暖给二人沏好茶,开始讲述自己的发现。
“案发当晚凶手用了迷香,把死者和守夜婢女迷昏之后才动手行凶,证据是窗纸上的小孔。”
“嗯,这个我们也发现了。”
“有一点你们却没有发现,窗纸上小孔附近有花露胭脂的香味。有两种可能,凶手使用迷香时,手上或身上的胭脂蹭上了窗纸,又或者凶手用使用过胭脂的手碰过迷香,胭脂的香味经由迷香残留在窗纸上。”
程江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女子?”